第5章 反悔
“啾啾。”麻雀浑圆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苏迟和颜九卿，模样憨态可鞠。
屋内，颜九卿站起，挑眉道:“愣着做什么？起来啊。”
苏迟瞧着她肆意却不失内敛的笑容，心底生出些羡慕来。
与他这样渴望光明的人不同，她好似永远不需光明，因为她站在那，就是一束光。
若是能跟随此人，加以利用，说不定自己可以摆脱不少麻烦。
苏迟掩下眸中神思，郑重地向颜九卿磕头，声音低沉有力：“苏迟此生愿跟随公子，生死，不弃!”
柴房内静默无言，半晌，有人轻笑出声：“呵，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跟随吗？”
苏迟抬头，神色怔怔。
颜九卿低头看着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且不论你的忠心有几分是真，你觉得，你有什么本身值得我收下你”
“我……”
“是，你是可怜，可是你何去何从又与我有何关系呢？”她抬高下巴，眼里的轻视不加掩饰。
无论如何，她已仁至义尽，接下来，他会遇到什么，经历什么，都与她无关。
没有必要的过多牵扯只会让她下不去手杀他罢了。
他们是朋友，但那也仅仅是在苏迟谋反前。
跪在地上的苏迟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想说什么，只是最后还是咽下了。他瘦弱的身子微颤，脸色苍白，挂着盈润泪珠的睫毛轻轻颤抖，瞧上去像小兽般无助可怜。
颜九卿避开他的眼神，转身闭眼，背对着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冷声道：“你且保重吧。”
颜九卿踏出房门，衣摆翻飞，划过一抹绯红。
低矮的门槛如同一道分界线，将房内跪着的苏迟与门外的颜九卿隔开。
门外的明七看到颜九卿出来，忙拱手。
颜九卿自然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思，却也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明七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跪着的苏迟，不知为何，他直觉这人会成为主子的阻碍，作为主子的影卫，他绝不能让此事发生，所幸的是主子还是拒绝了他。
跪着的苏迟看向颜九卿，神色晦暗不明。
颜九卿再次坐上马车，马蹄轻踏，车便徐徐驶过长街，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
“主子，我瞧着那小子挺可怜的，母亲死了，没了庇护的人，他又样貌出色，很可能会被卖给富豪或是权贵充当娈童，再说了，好人做到底嘛。”车头的阿轲握着马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劝主子回心转意。
这不能怪他，那小少年看着实在可怜，正常人都会心生怜意的，当然了，他可不是怪主子毫无人性，阿珂在心里撇清自己的关系。
车内的颜九卿一语不发，只是苏迟却是怒了，他这好不容易才让主子没带走那少年，这家伙又在捣哪门子的乱？
他瞪着阿轲，道：“你还说!若不是你多事劝劝子等他醒了再走，我们用得着耽误这么长时间吗他可怜？别人也可怜，我们公子就不可怜？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侯位对主子虎视眈眈，巴不得主子犯一点错？谁知道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会不会对主子有害？”
车外很快就安静下来，颜九卿叹了口气，在心中对自己道：颜九卿，你重生回来是为了长齐安定的，难道你放任苏迟回来祸害长齐吗？店家都和你保证了不会让他离开本地，长齐与他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吗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总浮现出苏迟衣裳破烂，眼眶微红的样子，还有一见面她就注意到的他身上的淤青。
要怎样的绝望才能让一个少年眸深如夜，无法窥见一丝希望的光？
她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活在黑暗里的人，总是惹人心疼，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
“他母亲死了，没了庇护的人，他又样貌出色，很可能会被卖给富豪或是权贵充当娈童。”阿轲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轲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本就纠结不已的她更觉不胜其烦。
罢了。
她妥协了。
这人真是，她前生的债。
“恭喜宿主做出正确选择。”机械的女声冷漠至极，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颜九卿只觉自己简直要抓狂，你怎么半点提示都不说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颜九卿问她。
这一次，那个女声终于没有掉线：“您好，这里是系统007号，很高兴为您解答，这里是书中世界，由于男二黑化，整个世界变得极不稳定，所以系统挑选您阻止男主黑化，维持世界稳定。”
“……”也就说由于苏迟这个反派过于强大，成了小说中最大的坑，而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被选中负责修补的人。
最重要的是还被绑定了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总是延迟发送消息。
“掉头!”颜九卿气极喊道。
“苏迟!你丫的在哪躲着呢？快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奴仆在后院寻走，他狞笑着说：“苏迟，老子告诉你，你母亲死了，她欠下的债就得你来还。”
这样好的皮囊他岂能放过，他早就知道那娘们活不久便谈好了一个爱玩兔子的当地官员，如今那臭娘们死了，可没人拼死拼活地拦了，他早馋这小鬼许久，今日他就尝尝鲜。
苏迟躲在后院的木桶里，一声不吭。天越来越冷了，他却仍旧只穿着单薄的布衣，他想起那个公子，似乎是叫颜九卿？他会来吗苏迟紧抿着发紫的唇，冷得哆嗦。
他在赌，赌那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家伙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心软的人最好拿捏，就像……他的母亲心软捡回一个毒蝎心肠的美人一样。
他不会心软，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因为心软，才沦落为风尘女子，最后，如野草般默默死去，无人记挂。
头昏沉沉的，就算他与小厮硬拼，他瘦弱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体力在逐渐流失，时间已过去了许久。看来，她是不会来救他了，也是，像他这样的人，谁会在意？苏迟在心底自嘲地说。
木桶里黑漆漆的，小厮的叫嚷声逐渐远去，周遭一片寂静，苏迟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雨声和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绝望在狭窄的空间里悄悄滋生蔓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从来都是如此，他于黑暗中守望，等待一方光明，可光明，却永不会怜惜他。
“咯，咯。”
头顶的桶盖传来推动的声音。苏迟忍着头疼，紧张地屏住呼吸，他还是要被捉住了吗？
桶盖被人猛地一推，一时黑暗褪去，光芒刺眼。
苏迟双眼微眯，手遮挡着阳光，意料之外地听到调笑声。
“呦，在这躲着呢？”颜九卿下巴微抬，笑意盈盈如冬日暖阳，眼波动人，勾人心魄。
身后，是耀眼的白光。
她站在他面前，好似踏光明而来，而他的世界，天光大亮。
饶是他是刻意装惨来谋取颜九卿的可怜，这一刻，他也有种她是为他而来的幻觉。
“砰砰，砰砰。”心跳鼓鼓作响，吵得他很是心烦。
他想说些什么，摆脱这种窒息的烦躁，张口却发现声音沙哑微颤，还带着方才的恐慌害怕：“你，你怎么来了？”
真是，丢人。
苏迟的耳根有红色慢慢蔓延。
颜九卿还是那副冷静慵懒的模样，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起来吧。”
苏迟还想说什么颜九卿却是不等他说话强行伸手将他拉了上来。
于是，黑暗不复，光明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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