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舞台
“我饿了！”
下午两点，滚烫白亮的日光在风吹雨打过后的窗玻璃上滚动，犹如跳动燃烧的火焰。
埃列什基伽尔踮着脚站在快餐店明净的落地窗外，臭着脸对拿着绢面小折扇的少年大声说。
“人类就是多事。”散兵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搭配他精致冷漠的小脸依旧很酷，“那你跟我说什么？”
“我没钱。”
“晚上就是正式海选了，我们现在可没时间打工赚钱。”散兵警告道，“最多休息半小时，不能再磨蹭了。”
他的目光落进餐厅里悠闲享用饮料小吃的游客，语气不由自主放软：“……饿的厉害吗，不然我去做兼职，到晚上比赛之前就可以吃饭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谁让你一副没受过苦的大小姐的样子，随便谁哄几句就信。要不是因为跟你一起流落到这个陌生的鬼地方，我才不要管你呢。”
“哼，人类不仅娇气脆弱，连寿命都短暂如同弹指一挥……”
街上路过的行人纷纷向自言自语同时表情变幻莫测的少年投去奇怪的目光。
“喂，你怎么不说话，都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所以你也不要丢下——”
他的话在目光触及到快餐店里金发少女的身影时硬生生截住，只见少女缀在一个蓝衣服男孩的身后欢天喜地地跑去点单。
“哈？！”
散兵石化在原地，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自己刚刚的话那家伙半句都没听到。
怒火从心头烧起，他气势汹汹地推门冲进快餐店前台，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大声质问：“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扔下我走了？”
倒是戴着蓝色帽子的柔弱男孩友善地先向他搭话：“啊，你是姐姐的朋友吗？”他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对收银员说：“那，请给我两份套餐~”
“少套近乎，我才不吃！”
“我吃两份！”埃列什基伽尔以更大的音量喊回去，转头两眼星星满脸崇拜地对男孩说：“水月你真是好人！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姐姐如果愿意被我吃掉就再好不过了呢~”
“哈哈哈，唯独这个绝对不行哦。”埃列什基伽尔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
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散兵表情像见了鬼，直到跟在端餐盘的两人身后落座都没从冲击力中缓和过来。
“那个，你们说的吃掉，应该是交往的意思吧？……”
水月和埃列什基伽尔对视一眼。
“我觉得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没错，吃掉就是进食，在自然界中不会有另一种意义哦。”
粉蓝头发的男孩托着下巴，笑容天真纯良地欣赏着少女大口撕咬和咀嚼汉堡的样子。
“——哦，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散兵，之前是仇人，现在是和我一起参赛的同伴。”埃列什基伽尔咽下食物说道。
“喂！”
她风卷残云炫完第一个汉堡，然后掀开第二个汉堡的面包，把薯条倒上去，挤上甜辣酱汁再把面包盖回去。
“哎——真是特别的吃法。”
水月把手放回膝盖上，坐姿十分乖巧，不离身的透明雨伞斜倚在一旁。
“但是，好像吃掉并不会变得有趣。比起变得强大，我果然更喜欢有趣的东西。”
埃列什基伽尔冲他竖大拇指，被刺激发红的嘴角还沾着酱汁：“有眼光！我们今晚就要参加海选赛，水月要去看吗？”
“你们也要参加极限大奖赛吗？我已经入围了，真期待在正式比赛遇见你们呢。”
“真的？恭喜！那一言为定哦！”
散兵不置可否，慢慢喝着冰饮料，“你从哪里来？”
“东国。说不定和小哥哥是同乡哦。”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少年身上浅色的窄袖和服，“这种古老的服饰很少见到有人穿了。”
“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很漂亮哦。不过我平时还是更喜欢电子游戏。”
“哼。”散兵脸微微有点红，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一根薯条。在快餐店的冷气下很快变凉软了下去，味道并不算好。
渐斜的日头在茂密的羊齿蕨植物上洒下阳光。卡拉ok和酒吧的喧闹声、牌桌的筹码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你们真的不考虑极乐净土吗？”
修勾看完他们的练习成果后不客气地点评。
“那是什么？”
“确实，好像少了点节奏感……可能不太容易调动起气氛。”埃列什基伽尔拿出手机搜索后递给少年，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完手机屏幕播放的舞蹈。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错了，最后再排练几遍吧。”
“别开玩笑了。参赛人数比我们想到的多得多，换言之，一点缺陷就足以落败。”少年一反常态地表情沉静，“我们把这首曲子也加上去吧，只是练习高潮部分就可以。”
“可是我们距离比赛只有不到三小时了！这个舞步当年风靡的时候我有学过，但你该怎么快速学会——”
“别傻了。”齐耳紫发的少年有些骄傲地打断她，“你难道想说我会拖后腿吗？这种状况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这样的天才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凝结了伟大神力与技艺的人偶，拥有最美丽的外貌和最完美的机能，区区舞蹈罢了，绝无将大奖让给他人的可能。”
……说到底还是个不服输的小孩啊。埃列什基伽尔蹲在树荫下吸着店家白送的椰子水想。
既然如此骄傲的性格为什么甘心以人偶的身份现世呢？
他的制造者是谁？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而被制造出来，他一定还在执着于得到某人的认可吧。
“别偷懒了！最后的宝贵时间，我们一定能完成更好的舞蹈！”
“好哦。”她把喝干净的一次性塑料杯丢进垃圾桶，“其实，我觉得我来唱歌你跳比较好。”
“你会唱歌？”
“以前有过当地下歌手的打算，所以有学过声乐。后来能吃饱饭了就没再学下去。”
“……好吧。”少年眼神有些复杂，“我们来试试看吧。”
夜晚。
海滩燃起篝火，夕阳在沙子和海面上泼洒大片颓废而浓烈的颜料。
埃列什基伽尔去向举办方确认了可以用音响播放bgm，具体原理却和蓝牙不太一样，而是源石制造的留声机记录下音轨并在电流刺激下重复播放，据说应用了莱塔尼亚宫廷某种近乎失传的秘术，不得不让人感慨这座看上去颓靡的城市在娱乐方面可谓博采众家之长。
“当然啦！看到海上那艘豪华游艇没有，是市长几经波折从伊比利亚购进并改造的，保留了黄金时代的先进技术。大静谧后时伊比利亚舰队全军覆没，再想找到第二艘大船说句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埃列什基伽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伊比利亚的大船！……好想得到啊。
工作人员热情不减地向她介绍着，他接着说：
“除此以外，叙拉古的歌剧，莱塔尼亚的音乐会，各国的电影都可以在这座城市见识到。多索雷斯就是这样一座文化熔炉一样的城市啊！”
“嗯嗯，真厉害呢！”埃列什基伽尔笑着敷衍对方，心里还在反复吸气和感叹。
伊比利亚的大船！
好想得到啊！
“决定了，我们一定要赢，拿到很多很多奖金！”
刚办完参赛手续回来的散兵奇怪地看了莫名鼓舞的她一眼，低头继续摩挲印着蚀刻徽记的身份牌：“不错，有冲劲是好事。”
选拔赛如期举行了。
埃列什基伽尔还在回味台上雪白比基尼三无萌妹的沙滩舞，就被推上了台。
篝火，霓虹，穿梭于人群之间的鸡尾酒，镶嵌源石的回声装置播放出格格不入的电音。身着短款和服的少年头上垂穗翩翩如细雪，脆弱的鲜红扇子抛向空中又接住，凝雪的皓腕翻转遮住美目，在节拍将尽时才缓缓移开，描画成凤鸟形状的眼尾勾魂夺魄。
埃列什基伽尔只记得音乐消失的最后一刻，少年精致的面孔绽开魅惑的笑容，一扬手把扇子抛进狂热的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台下观众无论男女像着魔一样蜂拥疯抢，不同方向涌来的人潮碰撞，裹挟着更多原本冷静的观众进入疯狂的状态，直到他们离开舞台，叫喊和喧嚷都未止息。
……太会了。她对此只有摇头叹为观止。
最后他们拿到了第三名，冠军和亚军的都是当地人组成的队伍。
“拉菲艾拉小姐好漂亮哦。”埃列什基伽尔一边吸溜着免费汽水一边笑嘻嘻地欣赏冠军组的现场采访，“要我说果然白色泳装才是王道，其次是死库水……”
她往旁边看去，被墙角散发着漆黑怨念的身影呛了一口：“咳咳咳，散兵？”
对方依旧宛如念咒语一般碎碎念：“为什么不是第一为什么不是第一为什么不是第一……”
“呃，他好像真的很介意哎。”埃列什基伽尔和修勾对视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傻孩子，想开点吧，人生不顺意十有八九……”
散兵：“诸神啊，尽情地取笑吧，我居然沦落到让一条狗来安慰的程度了。”
“什么意思，让你看不起佩洛！”修勾气得蹦起来就给他邦邦两拳，埃列什基伽尔使劲拖着它：“狗哥，算了算了——”
三个人扭作一团之时，只听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水月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你们果然很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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