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季嬴知道自己很开心，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她只知道，看到这个样子的白亦非，她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白亦非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不是个轻易会向人吐露心声的人，但是从认识至今，他从未对季嬴说过一句谎话。凡其所言，皆为事实。

        于是你来我往，然后摩擦升温。

        小两口之间的微妙气氛白夫人一见面就发现了，看着被白亦非握在手里的纤纤素手，白夫人无言轻笑。

        她就知道自家儿子一定可以征服这个女人，哪怕她是秦国公主。

        但随之而来的消息让白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季嬴的怀孕不在白夫人的预料之内。

        或许是由于杀戮过多的缘故，雪衣堡一脉其实历来子嗣艰难，而流淌在白家血脉里的诅咒更是让本就人丁不旺的雪衣堡雪上加霜。

        当初要不是每年都能收到白亦非生父秘密派人送来的药材，白夫人都不知道仅凭自己究竟能不能让两人的独子活下来。

        但即使如此，流淌在雪衣堡白家血脉里的诅咒还是在白亦非十六岁那年爆发了。

        而在那一年之前，白夫人收到了白亦非生父死亡的消息以及他的绝笔书信。

        他说，不要追究。

        他说，不要报仇。

        他说，要坚强的活着。

        他说，要好好抚养亦非长大。

        好，我听你的！

        握着和他的最后一封密信，侧耳听着屋内孩子犹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白夫人抓着心口处的衣服哭的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这一次，白夫人几乎流干了一生的眼泪。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听到了白亦非的呼唤。

        一句含糊不清的“娘亲”给了白夫人继续向前的勇气。

        白夫人告诉自己，她必须打起精神，就像白亦非生父还活着时将她和白亦非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下一样，她必须去学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医药蛊毒也好，阴阳咒术也罢，为了解开白亦非体内的诅咒，白夫人用尽了手段，也折腾掉了自己的半条命。

        “这一胎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叫他伯瑾好了。”伸手摸了摸季嬴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白夫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嘴角露出了宛如少女般的含羞微笑，“这个名字其实是非儿的父亲当年就取好的。”

        白亦非生父的身份哪怕在雪衣堡里也是一个谜团和禁忌，哪怕是资历老如青蚨，对这位也只是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对方。而在白亦非十六岁之后，白夫人更是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他。

        因此，季嬴也只当白亦非的生父早早就已经过世了，不过这话倒也没错。

        居然这么早就把孙子辈名字也取好了？！佩服！佩服！

        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季嬴没有注意到白亦非在听到“伯瑾”之名后的不自然，也忽略了白夫人刻意躲闪白亦非目光的行为。

        季嬴永远也不会知道，伯瑾这名字本该是属于白亦非的。

        白伯瑾，这才是白亦非生父替白亦非拟定好的姓名。伯为长，瑾为美玉，作为父亲，那人给予了自己长子最诚挚的祝福。

        只不过从今以后，白伯瑾这个名字就连同生父赠他的玉佩都要一起属于小家伙了。

        “好，儿子听母亲的。”顺从的应和声，听不出一点不情愿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人，儿子就先把夫人送回蕊心苑休息了。长途跋涉，她身子重，很有可能吃不消。”

        白夫人点了点头：“去吧，你也是，终于回家就好好休息一番。”

        “白亦非，你有小名吗？”躺在白亦非的膝上，侧耳倾听从男人指尖流出的乐声，季嬴手持一枝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花枝，突生好奇。

        “没有。”白亦非指尖的乐曲依旧流畅，没有停顿，也没有被打断，“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因为不想像旁人一样唤你啊。”季嬴娇俏一笑，“嗯，让我想想，以后该叫你什么好呢。”

        “就叫你玉郎可好？”食指轻点唇部，眼里满是不知真假的柔情笑意，“我见你似乎很喜欢伯瑾这个名字。伯为长暂且不论，所谓瑾者，玉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人的玉郎。”

        “那你呢？”琴声终于停了下来，“你的小名又是什么？总不可能还是蓁蓁吧。”

        “大概是由于我是小女儿的缘故，从小阿娘一直叫我阿季。”季嬴又一次对上了白亦非的双眼，“当然，玉郎你也可以叫我昭阳，这是我的封号。只是，你敢吗？”

        一句“你敢吗”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秦昭阳公主？！”没人知道白亦非内心的惊讶，“那位曾劝秦昭王免武安君白起一死的昭阳公主？！”

        “你居然知道那件事？！”季嬴有些惊讶的看向白亦非。

        “那只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劝谏，没什么好提及的。”季嬴从白亦非的膝上起身，目光也投向了远处，“曾祖父告诉我他不是不知道武安君不会反，但奈何武安君有造反的能力。他到底已经老了，而祖父资质平庸，身为父亲，他总要替儿子扫除障碍才行。”

        “你觉得白起知道秦昭王的心思吗？”

        “我猜，武安君心里大概一清二楚，否则他不会自饮毒酒，含恨而终。说到底，是我秦王室一脉对不起武安君。”就算是消沉也只是片刻，季嬴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就白起之死一事反问道，“不过，玉郎啊，你似乎对武安君的死很是关心。可以告诉妾身原因吗？到底是武将们间的惺惺相惜还是其他血缘的羁绊？”

        前世网页上没有任何依据的脑洞大开突然涌入季嬴的脑海，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季嬴心头慢慢浮现，于是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季嬴在赌，赌现在的白亦非还不能完美的控制好自己在一瞬间的表情，赌白亦非不会对她撒谎。

        “白起是手握重兵的老秦人将军，我是韩国世袭贵族后裔，你是怎么想到血缘关系这个原因的？昭阳，我姓白是因为雪衣堡一脉的姓氏就是白，白亦非的白和白起的白没有任何关系。”白亦非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他好笑的刮了刮季嬴的鼻子，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

        “好吧，暂时信你。”眼波流转，季嬴又躺了回去，“刚刚那首曲子你儿子很喜欢，继续吧。”

        “我的公主，你使唤起臣来还真是越来越顺手了。”白亦非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顺从了季嬴的要求又把手搭在了琴弦上。

        手指勾弦，琴音袅转，躺在才子膝上的佳人闭目假寐，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副如诗如画的美景。

        白夫人无声的笑了笑，就像她悄无声息的到来一样，她的转身离开也同样没让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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