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眼前的光忽明忽暗，好像有人影夹杂其中，他用力试图抬起眼皮，却依旧依稀不清，他暗自庆幸自己还能醒来，但是尚且不能分辨是不是还身处人间，他的意识太微弱了，大脑也很朦胧，关于自己是怎么落得这般处境的，又是怎么躺到这里的，这里是哪，他完全没有一丝头绪。
温热的气流从他额头上经过，有人将他的身体翻了翻，他试图调整自己的体态，全身却用不上一点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温热的气流又从他的后背上经过了一次，他感觉到自己很舒服，全身处于极度的放松状态，持续了十几分钟后，耳朵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听力。
他听到水流的声音，听到杂乱的脚步的声音，听到有人忙前忙后的声音，小时候发高烧时意识模糊不清他就总听到类似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有人在照顾他，用冰凉的毛巾帮他降温，但他总是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是谁，因为那人总在自己熟睡时才会出场。
蒸腾的热气正笼罩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久违的温暖穿透了他的身体渗入了他的内脏，从里到外都是暖的，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平时他即使是处于桑拿房也只会感觉到皮肤□□上的温暖，他的血液被冻住了，很久没有产生体温了。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管都正在从万年的冰封中苏醒，冻成冰柱的血液在慢慢解冻，化成粘稠的液体在努力地向前蠕动着。
他像一具干枯了万年的木乃伊一样重新苏醒着，肌肉又充满了张力，大脑摆脱掉蜘蛛网重新运转，干涸了很久的血液由慢到快又缓缓流动了起来，男孩有神的双眼缓缓张开，眼前的物体逐渐清晰了。
他看到一个甜美的女孩正在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暖流一股股地涌进心中，她的神态温柔如水。
他大喜若惊，拼了命想叫出那个想了很久的名字，可是他的嗓子沙哑着，那几下重击击中了他的气管。
“云绮……”他还是有气无力地叫出了口，声音如病危的老者一样嘶哑。
女孩略微顿了顿，她的嘴唇在动，但是孤舟听不到她发出的声音，他的脑袋整个受了重伤，波及到了面部所有的器官。不知道静养有没有用，但是他已经没有钱去医院了，能不能完全恢复，只能看自己的命了。
不久之后，孤舟的鼻子也有些好转了，勉强可以嗅到一些气味，但是通气明显受阻，屋子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闻得他想吐。应该是村里一些老人知道了，给他找来草药熬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目前只有试一试了。
屋子里没有看到其他人，女孩已经满头大汗，估计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不得不终止自己的思考，他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看来他的颅骨受伤不轻。
这间仅仅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非常拥挤，承载两个人略显吃力，女孩每一次下脚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什么东西，这间老破房子大多都是木头结构，呈现一片灰蒙蒙的色调，待在里面的人难免心情好不起来，可是鲜艳女孩的出现却将这里凭添了一丝生机，好像一幅素描画上沾染上了色彩，虽然很不协调，但却很大程度地缓和了孤舟压抑很久的心情，他的嘴唇上扬，憋在心里很久的烦忧全部随着一个舒缓的微笑吐了出来。
草药的气味越来越浓，孤舟听到砂锅盖子掀起来的声音，他家没有砂锅，这种东西在村子里算是罕见的，应该是村西头老大爷贡献出来的，他家祖上原来是地主，后来在特殊时期被打压了于是就世代隐居在了这里，看样子这件事是瞒不住了，据他对村里大妈的了解，用不着半个钟头就能她们就能传遍全村上下。
少女温润的肌肤触碰到孤舟的时候，他猛震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着上身，他感觉到女孩的手在他颤抖的时候缩了回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伸向他轻轻抚摩着他粗壮的臂膀，虽然孤舟听不到一点声音，但他能感觉到女孩在极力地安抚着自己，她的手指在滑过自己皮肤的时候好像在说：“不害怕，是我，云绮，我不会伤害你的。”
其实作为一个男人孤舟不喜欢在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的怯懦和脆弱，他总是把脆弱的内心隐藏在看似淡然的神态下，然后装作坚不可摧的样子站在女孩身前保护着她，因为女孩子是水做的，初次见面的时候云绮哆哆嗦嗦地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而孤舟只好扮作老鹰张开翅膀守护着她，可其实老鹰也会怯懦，杀人之前他其实藏在远处的树后面做了很多次心理斗争，眼泪也很多次想要往外涌，看着歹徒可耻的罪行他的心脏如擂鼓般跳动又如麻绳般纠结，可最终他还是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风平云淡的背后是他最终询问本心作出的艰难选择，男人不是生来勇敢，而是选择无畏。
女孩盼望来的是守护，那他就穿着铠甲端着□□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她面前，女孩盼望来的是救赎，那他就顶着圣光踩着祥云来救她，可无论是骑士还是天使，他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当卸下铠甲脱下圣袍的那一刻起，他们是被人遗忘在角落的少年。
如今这个少年在自己唯一的救赎面前，也终于装不下去了，他将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个女孩面前，此刻他是个受伤的雄鹰，被曾经救下的鸟儿舔舐着伤口。
孤舟紧闭双眼，在云绮的搀扶下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板床晃晃悠悠像是要散架了似的，他不想以现在这种状态面对心爱的女孩，现在的他没法给予她安全感。
云绮缓缓吹着勺子里的药，汤药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着女孩吹出香甜的气息竟形成了一种花香味，有股淡淡的茉莉香，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女孩那如水一样清澈的眼眸。
汤勺凑到了他的面前，他缓缓张开嘴，却感觉一阵剧痛来自于下巴，他下意识地咬紧汤勺，避免痛得叫出来。
“止痛的，喝下去就没事了。”云绮轻声说，孤舟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来自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微微一笑，不觉张开嘴巴咽下了汤药。
“为什么你会在这？”孤舟的嘴巴每吐出一个字就阵痛一下，可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云绮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将孤舟之前发给她的那句话给他看，她轻轻笑着，笑脸灿烂如花。
孤舟愣住了，她没有任何回复，而是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真爱，这也是他们之间彼此信任的筹码，所以他并不担心她会不爱自己，她也不必担心他会爱上别人。
“为什么……”孤舟默默流下了泪水，泪痕不是很明显，在汤药热气的蒸腾下很快便消失了。
“因为我了解你的心思，你这样说就是希望我能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我没想到这次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每次都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女孩噙着泪哽咽道。
他们之间相处的私人时间并不多，孤舟总是忙前忙后，可每次约会他心爱的女孩的时候都是以最饱满的精神，最得体的打扮和最温柔的微笑出席，可以说那是孤舟最光鲜亮丽的时刻，无论前一秒是怎样的落魄不堪像一个流浪汉，只要那个女孩挥着手向他跑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世界上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他们在一起的相拥的时候，是连上天都嫉妒的神仙眷侣。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短很短，就像牛郎和织女，中间隔着一座无形的鹊桥。
他费力地抬起胳膊，抚了抚云绮的耳边长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一切告诉她，其实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守护她，极力给予这个被命运玩弄的女孩一丝安全感，其实他孤舟从小到大都是个老实的男孩，梦想不过就是与心爱的人安稳过完一生，可是这二十多年里有太多变故了，让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梦想，逆着内心走在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路上。
“我……”孤舟真的想把憋在心里的苦衷都吐露出来，这些苦痛快要将他压垮了。
“嘘……”云绮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我都懂，不说这些了好吗，先把伤养好。”
她也不过是被命运踩在脚下的孩子，又怎样帮助自己呢，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孤舟叹了口气，沉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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