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成长

游坦之在“雷厉风行”下身受重伤，五脏内气血翻腾，动惮不得，眼见金龙朝自己俯冲而来，龙口大开，胡须獠牙清晰可见，似要将自己一口吞进腹中，暗道：“我命休矣！”

斜刺里忽然生出一股巨大吸力，游坦之身不由己，被这股吸力拉得直接横移开去。

金龙失去目标，一口噬咬在山壁上，龙头虚影撞得山壁晃动不已，石屑纷飞，簌簌而落。

游坦之见状，心底倒吸一口凉气，还好没噬咬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正侥幸时，一道身形蓦然出现在视野里。

林宇见一式必杀之势，被生生破坏，眼神一紧，望向突然出现在游坦之身旁的猩红色宽袍的清瘦中年人。

“呵呵，林盟主似乎火气很大啊。不过也难怪，换了谁骤遇今夜此种情景，想必都会如此吧！”来人淡淡一笑，同时左掌轻推，一道金光放出，将游坦之全身上下都笼罩住。

那金光耀眼非常，给人一种很圣洁、很纯净的感觉。

游坦之只觉自己身上伤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心下比起受伤的事情更是震撼。

“方鲲鹏，你终于出现了！”林宇冷冷笑道，同时暗提真气，小心戒备。

“方某让庄左使邀请林盟主山崖一叙，林盟主不愿屈驾前往，方某只好不请自来了。”方鲲鹏仍是淡笑道。

“嘿嘿，既然来了，那便为今夜明教所犯罪行付出代价吧。”林宇右掌一翻，掌心处已多了数颗黑溜溜的圆球，猿臂轻挥，以重手法朝方鲲鹏激射而出。

“炎爆珠！”方鲲鹏见状，双眼一眯，脸露凝重之色，见上中下左右五路都有圆珠激射而来，心中大凛，双掌忽然如车轮般旋转翻舞不停。

平地里忽然一阵狂风大作，五颗炎爆珠在这股狂风之下，方向轨道全变，居然倒转而回，反激射向林宇。

“哼哼，乾坤大挪移！”林宇心里暗道，等几颗炎爆珠到得近前，一阵暗喝，炎爆珠凭空不见。

“庄左使有伤在身，暂且回避！”方鲲鹏一摆手，接着眼中精光大盛，看向林宇道：“林盟主一出手就是五颗炎爆珠，好大的手笔啊，难道真要杀个血流成河，玉石俱焚不成？”

方鲲鹏施展“乾坤大挪移”时，那道笼罩游坦之的金光没有后继之力，此刻已然消失，游坦之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行动已然阻碍，闻言躬身行礼，又朝林宇这边望了一眼，方才退下。

“嘿嘿，今夜已经血流成河，多点少点又有何妨！”林宇冷冷一笑。

“长夜漫漫，终将过去。黎明终会到来，光明随之降世。你我双方何不坐下好好谈谈，难道非要以一方灭亡才能终止这场战争？”

似乎是在回应方鲲鹏的话语，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

血腥的长夜终于过去了，但余存下来的人们呢？悲伤、凄凉、绝望、仇恨也会随之而去吗？

“哈哈哈哈，发起战争之人居然会在这里感叹战争的残酷，这跟当了表子又立牌坊有何分别？想不到堂堂威名远播的明教教主居然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尤的人！”

林宇全身气势陡升，一招“亢龙有悔”全力推出。地面上的沙尘随着这一掌之势，卷起一阵阵气浪涌了过去。

“明教东进中原不过是为了一席生存之地。林盟主你没去过西域，不知西域有多险恶，缺水少粮，黄沙漫天，根本不是人所群居之地。”

方鲲鹏口里说着，但手上不慢，双掌一挥一带间，一股大力涌出，也是一道道气浪涌向林宇。

轰隆隆声不绝，相对的气浪互相撞击。每一次撞击，都有劲气向四方散发。一时间，地动山摇，烟尘蔽天。

十数道气浪过后，林方二人间的地面硬生生被刮去了尺许厚的一层，露出光洁的地表。

游坦之尚走不远，回头一望，脸上表皮不自然的跳动了下。

“世人俱都生存不易，难道便都要去别的地方杀戮掠夺？”

林宇口里说着，不等烟尘散去，风神腿法中的“暴雨狂风”又急速踢出，两人间十来丈的距离在林宇快捷身法下，眨眼间便近在咫尺。

“呵呵，明教的做法与当初林盟主剿灭‘太湖帮’后，以‘群英会’取代又有何不同。前车之鉴尚在，林盟主怎可自欺欺人？”

方鲲鹏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但手中已与林宇拆了十来招。二人均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高手，笑谈之间，凌厉辛辣的招式层出不穷，但丝毫不影响二人间的交谈。

“哼，太湖帮强占水域，害得一帮渔民生活困苦。年青强壮无所事，妇孺幼儿无所依，本少剿灭太湖帮乃是还渔民一个公道，与明教大肆杀戮的径庭简直天渊之别。”

“都是为了生存，方某并无觉得有何不妥。就如同鸡羊鱼牛本身也无过错，但人类为了口腹之欲，肆意宰杀一般。或许明教的做法有些过激，但世代被困西域蛮荒之地，换做任何人心里也不会甘心，有此暴行也实属无可厚非！”

两人谈话间，身影在山崖峭壁间闪腾飞挪，拳掌対激，擒拿拍打，如同两只山猿般轻灵迅捷，但偏生两人招式都说不出的诡异狠辣，稍有不慎便会身受重伤。

其时天际一片金光灿灿，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厮杀大半夜的敌对两方此时也大都停下，各自包扎疗伤，收拾死难者的遗体等等。

但林方二人话语俱是以深厚内力送出，又是在山崖峭壁高空之处，人人俱都听得清晰无比，有的人闻言不由停下手中动作，往二人拼斗方向望去。

秋末冬初的早晨已有薄雾，两人又是以快打快，身形从无一刻停止。

但见得一白一红两条人影在淡淡白雾中纵横来去，偶尔两相対激下，劲风将薄雾激荡得一空，至于所用的招式如何却是看不真切。

明教这方素知教主武功深不可测，但至于到底怎么个深不可测法，却是谁也不知，因此都一瞬不瞬望向峭壁。

中原联盟这边在丐帮四大长老的带领下，此刻正加紧抢救伤员物资，除此以外的人全都望向峭壁，再也移不开眼睛。

“明教专横霸道自来已久，连官府都敢对抗，骨子里流淌着虎狼之血，天性喜欢杀戮，根本便是一群暴徒而已……”

“你错了，明教崇尚自由平等，团结互爱，以火为尊，向往光明……”

“是么，那还分什么狗屁教主、法王，有了等阶压制，又何来的自由平等……”

“哈哈，蛇无头不行，总得有个头领引导才行，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林盟主无非连如此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两人招式间谁也不愿落在下风，就连口舌上也毫不相让。片刻间已过去了数百招，暗中都对对方的武艺感到心惊不已，都觉若要分出胜负，实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山崖峭壁在二人的激烈打斗中，碎石不时落下，本来就贫瘠滑溜的山壁此刻更是更加光滑，在旭日东升的阳光照射下晃得人眼睛发疼。

这一战打了半日光景仍是不分胜负，明教这边对林宇的评价早已上升到与方鲲鹏一样的高度。

“哈哈，看来林盟主一时半会想要击败方某也不是易事，不如两下罢斗，再择时日决斗如何？”

方鲲鹏暗暗心惊，这一番拼斗下来，自己都已经感觉有些吃不消，但反观林宇却无多大变化，因此出言相劝。

“嘿嘿，方教主何必急于罢斗，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再大战几百回合又有何妨。”林宇有各种丹药补充，经常趁方鲲鹏不注意就丢一颗药丸入口，他是打定了要将方鲲鹏活活累死的主意。

“哦，既然林盟主有此雅兴，方某倒只有舍命相陪了，只是不知夜袭五行旗的各位是否也有此兴致呢！”方鲲鹏心念一动，有意无意的说道。

林宇闻言，寻思昨夜夜袭五行旗，除了自己这一路全身而退外，巨木旗差不多算是失败了，厚土旗与洪水旗的结果也不知道。听方鲲鹏的口气，难道全军覆没，都落入了敌手？

此刻他还尚不知巨木旗掌旗使王瑞和被他踢回的乱箭误杀之事。

当下冷笑道：“听方教主言下之意，莫非对玄灭大师等人行踪知之甚详？”

“实不相瞒，玄灭等人已落入本教手中，此刻性命堪舆，如若及时救治的话，相信生还机会不小。倘若林盟主愿择日再斗，方某愿将玄灭等人奉还，同样的，贵盟也要释放本教被俘弟子。”方鲲鹏也不矫情，直接相告。

林宇寻思如果继续打下去，也不知何时能将方鲲鹏内力耗尽，考虑到玄灭等人生死，也只好暂时罢斗了，当下虚晃一招，抽身急退，说道：“就依方教主之言。三日后咱们另行约地再斗。”

“好，难得林盟主爽快，那方某三日后在水磨滩恭候大驾！”方鲲鹏大袖一拂，身形急速拔高，眨眼间已去得远了。

林宇目送方鲲鹏远去，又瞧见明教各队人马有条不紊的撤离，反观中原联盟这边却乱作一团，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林宇一回到驻地，立即有弟子前来禀报：“帮主，吴长老身受重伤，快……快不行了，还请帮主移驾……”

林宇不等那弟子说完，身形一晃，已从那弟子眼前消失。

此刻一片空地旁，陈宋奚三大长老将吴长老簇拥在中间，各出一只手掌抵在他前胸、腹部、后背，潜运真力为他续命。吴长老满脸血污，胸膛不停起伏，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旁边不少丐帮弟子暗暗垂泪，神色凄然。吴长老忽然睁开双眼道：“帮……帮主……咳咳……还没到么……”

“吴长老，林某来晚了！”话音刚落，旁边已多了一人，正是林宇。

“咳咳……帮主……神威盖世……压压得魔教头子……择日再战……扬我中原丐帮……咳咳……”说道这里，吴长老一口气提不起来，不停的咳嗽脸上泛起一股病态的潮红之色。

“吴长老不必多说，还请好好养伤！”林宇赶紧说道，同时伸手贴住吴长老背心“灵台穴”上，一股浑厚无匹的“太初真气”源源不绝输了过去。

有了此道真气相助，吴长老气息略微平整，叹道：“帮主……不……不必为我一将死之人……浪费真气内力。吴长风有眼无珠，以前得罪帮主，本该自行了断谢罪。幸得帮主慈悲，留我性命。今日杀敌不少，就算丢掉老命也不冤了。咳咳……可惜日后再也看不到帮主带领丐帮，威望日隆，吴长风心有不甘哪！”

宋陈奚三人却身子一震，脸露惊讶神色，因为三人感觉一股雄浑的真气将自己输入吴长老的真力逆转逼回，同时全身如同泡在沸水里面，暖洋洋的，十分舒泰，将昨夜的疲劳伤势一扫而空。

三人心中均惊骇不已，林宇昨晚从半空突然降临后，无一时停止战斗，更与方鲲鹏激战半日，想不到还有此浑厚的真力。

想到林宇年不满二十，已有此深不可测的修为，日后武道一途也不知能到达何种境界。上天降下如此少年相助丐帮，何愁丐帮日后不兴？

“丐帮日后如何兴隆，吴长老何不自己拭目以待。还请吴长老导气归元，将真气引入正道。”林宇手中加紧真气输入，不紧不慢说道。

吴长老终于发觉自己的伤势在林宇真气相助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适才临近枯竭的状态早已不复存在，也是大惊不已。

林宇有过给姚鸿雁治伤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不到半个小时，已将吴长老伤势治愈。

吴长老起身对着林宇噗通一声跪下，含泪道：“帮主不计前嫌，为我疗伤。活命之恩，永世不忘。可笑吴长风以前居然力阻帮主即位，真是瞎了狗眼，一大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

林宇赶紧将他扶起，叹道：“或许当初便是做错了，要不是林某一意孤行继任帮主，也不致酿成今日惨祸。”

几位长老大惊，宋长老忙道：“帮主何出此言，帮主神威盖世，甫一现身，便将魔教攻势化解，敌人望风披靡，更是诛杀不少魔教妖人。连魔教头子都被帮主打得择日再战……”

“宋长老不必多说，此刻玄灭大师和我二哥等人生死不知，更有许多受伤之人尚需救助，几位长老还需多多费心。”林宇摇手制止宋长老继续说下去，神色黯然转身离去。

“谨遵帮主令谕。”四大长老相顾环视，不知林宇到底为了何事，愁眉不展。

林宇却是隐隐想到了章来开的事，从章来开在灵州城外破庙向自己献计开始，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彷若闪电般在林宇脑中闪过。

如果说前面的事情都是为了昨夜之事作铺垫，那此人的心计也太深太狠了。

倘若自己最先便不去争夺丐帮帮主之位，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武林盟主，更不会有昨夜夜袭五行旗之事，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伤亡了。

经此一役，中原联盟死伤近七千余人，很多都是在睡梦中被夺去了生命。

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首，悲哭声一片。地面上早已被血水染遍，此刻尚未干涸，一阵阵浓郁的血腥气息冲天。

午时过后，天色转阴，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似乎沉痛的哀怨之气影响了上天，就连老天也在为死去的人哭泣。

林宇独自一人在高岗上已是几个时辰，雨水将他全身湿透，但他却恍若未觉，就这样一动不动迎着风雨而立。

林宇也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都说杀戮与血腥能使人快速成长起来，不经历鲜血的洗礼，便是不完整的人生。

虽然这句话有些夸张，但此刻用在林宇身上却再也合适不过。

林宇内心反复思量这次的得失成败，只觉胸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生根发芽，继而破土而出。

“是责任与承担！”良久之后，林宇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

总得有人为所有死去的人负责，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自己无疑。中原联盟大败的后果也应由自己一力承担。

这已经无关于什么任务经验值，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逝去的英魂请安息，我林宇必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林宇仰望苍天，喃喃说道。

苍天有感，雨收云散，一缕阳光投下。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是那么绚丽多彩，看来明日必定会是一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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