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一直下
好冷。
用袖子把脸上的雨水擦掉，短暂的清醒让他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是糟糕到无法挽回。
他是承诺了要照顾好苏小姐，可又没说以什么身份，作为首富积德行善不也很正常嘛。
“凌总，科技公司的代表说他们飞机延误，下午五点左右能到，问我们要不要改时间。”
“不改，我们等。”
总得找些事做远离红尘的牵绊，工作是最好的借口。凌高轩从未想过如此热爱工作的理由是为了逃避生活。
抱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公司，雨下的大，没有看到在门口蹲守的记者。
“呼~”
他向四周望了望，被雨水冲洗的行道树湿漉漉的，傻傻地站在花坛里。宽敞的路上仅偶尔经过几辆来去匆匆的车，也不减速，“哗”的一声溅起低洼处的积水。
“凌总？”
魏秘书见他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缓缓将车停下，谁知这时从车库的方向冲出几个披着雨衣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集体脚下画了传送阵？
“凌总你好，我们想知道您和苏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交往有多久？怎么认识的？”
“顾小姐知不知情？之前的婚约是否要取消？和顾氏集团的关系您怎么看？”
“听说你们是奉子成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将来什么时候准备正式举办婚礼？”
更多的质疑和惊奇他已经不想再听清楚，示意魏秘书尽快往前进到车库去。魏秘书不停地按喇叭催着他们散开，可记者就像池塘里的抱腿虫怎么也甩不掉，贴在车窗上。
进退两难之时，凌高轩愤而推开车门，冒着雨冲出去，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目不斜视，骄傲地迈入公司大门把他们抛在倾幕而落的雨里。
“凌总，小心着凉。”
摆脱了记者把公司门口清理干净，魏秘书喘着大气给他送来了毛巾和热咖啡。面对这些全天候纠缠就为了一手茶余饭后谈资的媒体，谁也不想对他们客气。
“阿嚏！”
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凌高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哆嗦着端起咖啡嘬了一小口，稍微有些烫。
是的，他们的生米粒儿已经煮熟煮成锅巴了，孩子都有了。
是不是以为就这么承认了？想得美，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手段，都给我等着。
“魏哲，想办法查到是谁在背后指使。”
喝了半杯咖啡，凌高轩似乎找到了盲点。为什么上一周的约会现在曝光，紧接着又是记者成天不间断在公司周围骚扰，细思极恐。
难道是想凭借绯闻打压他的个人形象以至于影响商业合作？
不对呀，这是个不需要逻辑只管为恋爱铺路的剧本，怎么还扯到智斗去了。
作为一个霸道总裁明明超有钱却过分慎重……
希望只是想太多。不过聪明一回就留心悠着点，万一真遇到隐藏支线还能来得及应对。
在办公室中央空调的温暖中喝完咖啡，签下几个文件，凌高轩不知怎么又想起医院的事。
阿婆握着他的手时，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希望的寄托，实在忘不掉。
“凌总，科技公司的代表已经下飞机在赶来的路上了，我现在就去会议室准备。”
魏秘书把喝完的杯子收走，顺便向他请示。凌高轩的目光没从手中的文件移开，点了点头，低声道：
“准备吧，他们来再叫我。”
低头瞧见手机屏幕上的自己，他对着倒影理了理被毛巾擦乱的头发，又回去认真看文件。
阴沉的天气时间变化并不明显，科技公司代表在天快黑时到达。魏秘书安排他们在楼下的茶厅吃了简餐休息片刻，给总裁办公室打了电话后带着人在会议室等着。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凌高轩站在座位前环顾了一圈，随即冷静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稍微将椅子拉出一些再坐下，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代表们听说过凌氏集团总裁过人的经历，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中是位年轻有为的才俊。
哎呀，好紧张，应该没被看出来吧。
凌高轩翻文件的手有些颤抖，很快被自己顽强的自嘲精神压制住。不能丢了霸总的脸啊，他这么想着，逐渐地适应了谈生意的节奏，甚至把对面的人聊得晕乎只顾赞同。
也不知是他出众的样貌还是优秀的人格征服了在场的众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条件已经加到了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度，代表们看了条款不禁心里直打颤。
“凌总，这个条件是不是苛刻了点，我们的分成可不可以适当增加一些？”
不远千里飞机延误冒着雨也要来，当然要多为己方争取一些，为首的代表主动提议。
“你们想要多少？”
只要眼神够狠，语气够冷，我就是一个完美的面部表情丢失患者，没有谈不成的生意。
“不多，我们只再加……百分之五。”
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点退让的意思，代表生硬地吞回再加百分之十的打算，砍了一半。
凌高轩故作深沉地思考少顷，说实话这百分之五收益放在未来最极致的预期，也抵不过他现在资产的沧海一粟。对方的项目辗转多家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到他这里试一试，本来见不到巨额利润的良心产业就指望不上投资。
那就让我来做你们的天使吧，反正也不亏，这辈子终于有了可以做好事的资本。
“嗯，可以。”
凌高轩交叉双手抱在身前，压低声音，说一不二的仰起头盯着他们把字签完，例行公事地握了手送走，回办公室对着窗外连绵的小雨心生感慨。
人一旦开始扮演角色，想要换剧本就不是自己轻易能决定的。
“哼！”
他狠重地捶了下窗户，可恶，竟然忘了先吃晚饭，怪不得这会儿胃里一阵一阵的疼。
猫着腰揉了揉，凌高轩端着杯子找可以接热水的地方找不到，扶墙出门去找，半路上疼得受不住又回去坐下。
魏哲，救命，你的老板就要饿死，没人发工资了……
趴在办公桌上的凌高轩对着手机有气无力地戳，刚想把电话拨出去办公室的门就被端着热茶的魏秘书小心推开。
“凌总，您怎么了？是不是胃病犯了？”
魏秘书匆促放下手里的茶，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崭新地没开封的药递给他。因为一直跟着凌高轩知道他这些年过度劳累落下了压力大就胃痛的毛病，所以办公室里常备着急用的药。
吃了药喝了热茶缓解些，凌高轩无奈地躺在沙发上翻杂志，等魏秘书找吃的过来。
该死的让人胃疼的胃痛，这个设定能不能改一改？
他朝天上鄙夷地瞪视，撕开纸巾包装揭出一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以后就是世界末日也不能拦着他按时吃饭。
“凌总，我从楼下拿了蛋糕，您先吃一点。”
胡思乱想的功夫，手脚伶俐的魏秘书已经把蛋糕端到他面前，还送来一杯姜茶。
蛋糕的质地十分柔软，甜度不高，味道清新不腻。再喝一口姜茶，热乎的像给刚才闹罢工的胃部一个拥抱，凌高轩尝试着坐起身，果然疼痛的感觉得到缓解。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才不管胃不胃疼，不停地震，震到他不得不放下蛋糕接听：
“嗯？什么事？”
“你还问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你怎么就把她搞到医院啦？我可告诉你，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姑娘受罪，小孩生下来我们养！”
这窗外下的是雨也不是雪啊。
凌高轩忍了忍，等对面的声音小一点，淡定地喝口茶然后将早上的事情如实告知。
“……所以您就少听谣言，多相信些您亲儿子成不？”
“成，我相信你，不过要真的喜欢她，也得给个名分啊。”
“我们又没谈过，谁知道她愿不愿意，怎么给啊，这事再说。”
爱情又不能治胃疼，哪里比蛋糕香？凌高轩现在只容得下能解决饥饿的东西，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争辩，敷衍地含糊过去挂断电话。
我的心里只有搞事业，我的爱人是星辰大海！
叉起最后一口蛋糕吃掉，他细品着，好像没有之前吃到的好吃了。
“凌总……”
魏秘书给凌高轩的杯子续上热水，底下传来的情报苏小姐似乎被组织盯上，老板胃疼刚好现在不知道要不要告诉。
“说。”
凌高轩一眼就看出来魏秘书藏着事，反正怎么也逃不过，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于是魏秘书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向他汇报，时刻准备着替再次气到胃疼的老板叫救护车。
然而凌高轩并不像想象中愤怒溢于言表，只是安静地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推开一点窗户。
雨停了，城市的上空浮着一团被夜灯映得光怪陆离的雾，笼罩在千纵万错的高楼和街道。
“走。”
凌高轩穿上晾干的外套，对魏秘书使了眼色，敢欺负我的妹妹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步行穿过电线如蛛网盘踞的小巷，迎着烧烤摊和小饭馆弥漫的烟火气，凌高轩站在几栋公租房前皱了皱眉。
由于是老城区，又不在旧城改造的规划内，这些五六层高的破旧平楼被遗忘在高楼大厦的包围，和住在这里的人一样对外面的世界既渴望又抗拒，不伦不类地维持着生活。
她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么？
凌高轩不禁往每一户亮着灯的地方望去，巷尾冷不丁地窜出一辆三轮高调地擦肩而过。
拉货的三轮车狂按喇叭呼啸着飙远，车轮被路上的裂缝颠簸了一下，咣啷一声歪成诡异的角度又不可思议地歪回去，扬长而去。
“凌总，打听到了，他们还没走。”
魏秘书指着其中一栋楼，通过楼道亮着的感应灯可以看清，在某一层挤着两三个守在门口的，还在墙上乱写乱画。
“叫一浩他们过来吗？”
“让他们过来，尽量不要影响到周围其他人。”
想不到吧，今天我可是带兄弟来的。
凌高轩也不傻，他一个人就算能打也没办法同时和几个人打，人多势众气势上先赢了，更何况君子动手……不，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吓走他们就行。
万一又伤到脸可不行，他可是很珍惜的。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躲在门后的乔大海心虚地从门镜里往外看，来要债的一次比一次人多。
“爸，你能不能想办法赶他们走啊，我正和艾米聊天呢！”
“……小莉，爸要是有办法也不能拖到今天啊，给你姐打电话让她搞点钱先应付一阵。”
在房间里试着口红的乔茉莉不情不愿，电话通了也不管对方说什么，直接要钱：
“姐，钱，他们又来了。”
说完就丢掉手机坐回电脑前，继续和名媛群里的姐妹们交流茶艺学习心得。
希望这几千块钱暂时可以顶一顶。
被挂断电话的她捏紧手里的信封，脚步匆忙往家的方向走去，年久失修的路灯也不亮了。
一进楼梯口就被楼道里的烟味呛到，她犹豫地停留在楼梯的转弯，只听一声居高临下的戏谑：
“苏小姐，今天应该可以还钱了吧？要不我再宽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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