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救赎（八）

　　一语出，丞相愣在了那里。

　　陌尘垂下眼眸，虽然他很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没有想到，真的是这样。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

　　他更没有想到，这件事，原来夏卿自己也知道。

　　曲子琰叹了一口气。

　　他是知情的，对于夏卿的身份，他一直都是知情的。与陌尘一样，他也没有想到夏卿知道自己的身世。更没有料到，这个一向怕事的家伙，竟然会选择在今日说出这个秘密。

　　这里，还有两个不怀好意，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狼啊……..

　　“哦不对，抱歉丞相大人，我不该叫您一声父亲的，我不配。您是前丞相女儿的夫君，您只有一个已故的女儿和一个不懂事的儿子。对，都是我的错，我刚刚不该这么叫您的……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唐突。”

　　夏卿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

　　因为丞相的脸色，已经不只是难看两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看着夏卿，嘴巴动了动。

　　“您想要说什么？或者说，您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呢？”

　　“你…..你是芷晴的……你是……”

　　“我觉得，您不配说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从您的嘴里说出来，是一种侮辱。母亲已经走了，请您，不要让泉下的她犯恶心了，她不容易。”

　　夏卿说这些刻薄话时，完全没了她平日里的胆怯模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她的身世，她从没有忘记过。

　　她哪敢忘记。

　　这个男人的脸，即使是老了，即使是变了，她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不如以前的强势了，不如以前的强健了，看上去跟平常的老头子一样，一样的虚弱不堪，他甚至失去了一些记忆。

　　“芷晴…..你母亲她…..对，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丞相像是在自言自语，看着地面，苍白的脸上越来越没有血色。

　　“对啊，母亲她，可都是走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您不就是当年那个亲自要了他命的那个刽子手吗？难道，您忘记了吗？”

　　夏卿嘴边的笑容愈发的大，“您果然，还是没有什么愧疚之意呢。对于您来说，她不过是个，给您生了一个女儿，这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过你的丞相府的女人罢了……您啊，真的是很厉害呢。即使到了最后，她的嘴边，念叨的还是您的名字。还是不愿意忘记您呢。放着自己的故乡不回去，她为了您，宁可被那些洗了脑的人烧死，烧死在那里。这一幕，到现在我还常常要梦见，梦见她慢慢被烧焦的身体，梦见她死前那个很满足的笑容，梦见…..您把年幼的我送到河边，希望我自生自灭的模样…..这些，我可一点也没有忘记过…….”

　　“芷晴…..你是芷晴的女儿……”

　　“是啊，我是她的女儿，是不是发现我没有死，很失望呢？抱歉，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那时候，正好让人给救了，所以才能活到这么大，才能活着来见你啊……您啊，真是很不争气呢，竟然过的还不如我……是不是罪孽太深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夏卿一口气说完了所有。

　　她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她像是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她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发抖，可能会害怕。但是当她看见丞相那张丝毫没有愧疚感的脸时，那些东西全部都消逝不见了。

　　“夏卿，不要再说了。”

　　“陌尘……对不起啊。我的身世，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你口中的那个姬雅，我不像她，我与她不一样。我是我，她是她。”

　　今天，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陌尘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会那样的看着她。

　　会通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因为，她那名义上的姐姐，与陌尘有过一段过往。

　　更加狗血的是，那个名义上的姐姐，竟然已经死了。还是死在此刻站在她身边的曲子琰的手中。

　　她抬头，曲子琰也在看她。

　　他对她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是一个极其敷衍的笑。

　　“夏卿…..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陌尘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聪明。他以为，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以为，自己的谎言很成功。

　　他甚至以为自己，能够继续利用这个单纯的孩子。

　　“丞相，您欠我母亲一句道歉。她为了你，丢了命，而你，到现在都没有对她有一丝的抱歉。”

　　夏卿的声音很坚定，很有力量，“您的心，想必也不是石头做的。您对您的女儿和儿子，看上去很有慈父的意思……也希望，您能把对他们的心，分一些给我母亲，给她好好的，道一个歉。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丞相您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啊？这么优秀的女儿？”

　　程青突然笑了起来，对着丞相说道。

　　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别人的机会，这一次也一样。

　　“皇上，这是丞相大人的家事，我想，应该也与您没有什么关系吧…….”

　　“可是，朕刚刚听她说，您杀死了她的母亲？”

　　程青转过身，对着鬼面将军摆了摆手，“将军刚刚也是听见的吧？那个女孩说，她的母亲，是丞相杀得？”

　　“我刚刚是听到了。”

　　鬼面将军冷着脸回答。

　　他算是明白了，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家伙给利用了。

　　变成了去扳倒丞相的一个利器。

　　他真的不明白，救了他，抱住了他皇位的丞相，究竟是哪里值得他把他毁掉。

　　“你看，大家应该都听见了吧？如果还说没有听见的，那我们就问问这个孩子，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说过这句话…….”

　　“皇上，我不喜欢被人随便利用。即使您是皇上，我也不喜欢被人利用。”

　　夏卿抬起眼，直视程青的脸。

　　这张脸，跟曲子琰和陌尘不相上下，果然妖孽的家伙就比一般人难缠吗？

　　“哈哈哈，利用吗？没有啊，朕啊，只是想要替你讨回公道罢了。即使是丞相，他也没有资格随便杀人，你说对吧？更何况，他杀得，还是你的母亲，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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