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劈蔑
要做竹编的话，砍竹子也不是随便砍了拖走就行，需要沿着竹子的节疤细致地转圈砍断，这样截面才能平滑，不用额外打磨。
把竹子砍断后，还需把顶端纤细的部分用同样方式处理，再将节疤处的凸起旋转削平，这样才能得到一根粗细均匀，适合做篾条的竹竿。
说起来简单，对于在家只削过水果和土豆的唐若星来说，是真的不好操作。
当两位婶娘把两根竹子都处理完，唐若星刚把底部的截面修平整，正在费力地用柴刀打磨另一头。
何婶瞅着她磕磕绊绊的动作，哈哈笑起来：“来来来，我来吧。你没做过这种活，别伤了手。”
铁柱娘也带着笑意：“唐姑娘，第一次摸柴刀吧？感觉怎么样？”
“看着简单，用起来是真的难。”把手里的柴刀递给何婶，唐若星往后退两步，蹲下仔细看着何婶的动作，道，“这柴刀在婶娘手里，和在我手里就好像不是同一把。”
“那是，你婶子用多少年，姑娘又用多少年？”何婶语带骄傲，三下五除二把竹子处理好，把工具收进背筐里，和铁柱娘一起，扛着三根战利品就要回去。
“姑娘多用几次，也能像你何婶这么熟练。”看唐若星要来帮忙一起扛，铁柱娘摆手，“俩人正好，姑娘一来要不好抗了。姑娘你走着，实在不行，你把你何婶背上的背筐背回去。”
唐若星动作麻利地去接何婶的背筐，一把背在背上，跟着二人回寨子：“两位婶娘不用老喊我姑娘，叫我小唐或者小星就好。”
唐若星知道三根竹子加起来总有百来斤，自然明白两位婶娘是照顾她才不让她帮忙，更不好意思让二人一直喊自己姑娘。
昨日不改口是新奇这个称呼，同时这个称呼也是原主认为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地位的象征。现在她要融入寨子，不需要大家这么客气地喊她，再把她当成唐家的二小姐。
两人也不推辞，从善如流的改口，唐若星笑着应声，三个人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不少，颇有些其乐融融。
回到寨子，三人把竹子放到唐若星门前的空地上，根据唐若星那本“奇书”里的内容，齐心协力把竹子破开，削平竹子内部节疤的凸起，劈成八瓣细细的竹条。
劈竹是简单的事，竹子本身的结构就很方便劈开，先将竹子抵在墙角固定，再用柴刀在中间位置垂直用力下劈，后面的已经不用太大的力气，就可以一分为二。
困难的是做篾条。
篾条，是将竹片从横面分层再刨成细条之后的名字，也是竹编的基础。需要篾匠师傅的手稳、快、准。
这时，寨子里已经开火做起早饭，需要何婶打开柜子拿粮食，那头铁柱扯着嗓子喊娘，两位婶娘匆匆告辞，只留下唐若星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握着柴刀，对着地上的一堆竹片跃跃欲试。
清晨的寨子里人来人往，有趁着天不热抱着盆去后山洗衣服的，有支着竹竿晒被子的，有脚步匆匆忙着给因为做饭又不满的水缸提水的，还有站在远处看热闹的。
是的，看热闹。
寨子的后门挨着灶房和水缸，清早的寨民大多是在后门处忙活，唐若星三人的来回被不少人看见，特别回来时还带着三根竹子，那叫一个显眼。
昨晚上铁柱娘和何婶又和寨子里的人说了唐姑娘的打算，正是新鲜的时候，可不是引起旁人的瞩目。现下，有事的都在忙活，没事的、爱看热闹的都远远地凑过来，想看看这个唐姑娘说的篾匠手艺，是怎么回事。
其中包括寨子里的大当家，林明舒。
那道俊秀的身影斜倚在自己屋子的侧墙，面向唐若星方向，双臂抱于身前，嘴里还叼着茅草根，斜一眼身边的人：“你要实在太闲了就去多抄两页书，拉着我看这个干吗。”
李秀才摇着手里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唐姑娘性情大变，实在突然，你身为寨主，本该关心一下。”
林明舒语气淡淡：“有何婶、铁柱娘还有你这个救她回来的三当家关心还不够。唐姑娘已经说不愿嫁人，你就不用花这个心思牵线搭桥。”
李秀才像是没听见：“唐姑娘一个闺阁女子，怎可能掌握匠人技艺，你就不担心她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你觉得她在为自己的不用嫁人还能保持小姐待遇撒谎？”林明舒眉头微动，眼前浮现起昨日在竹林见过的清澈的眸，下意识否定，“她不会。”
“唐姑娘性情骄纵，听闻唐府的几个庶女常常为了一些首饰头面争执不下。”李秀才轻笑问，“心思在珠宝首饰上的贵女，会对工匠技艺感兴趣？”
“你又在送书的时候瞎打听。”林明舒站直身子，活动下肩颈准备离开，“大喜大悲下，总会使人性情大变。许是她记性好，正巧翻书看到了记下，又许是她想摸索着玩。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不闹，养着就养着，也不少这一碗饭。”
“可伯母希望……”你能早日娶妻生子。
李秀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明舒打断：
“我娘可没说想要富家千金做儿媳妇，她只希望我能带着东西平安顺遂地活着。”
冰冷的眼神不过一瞬就消失不见，那眉眼之间又是平日的温和平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不过李秀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合上扇子，微微低头：
“是。不过唐姑娘怕是吃不消这里的苦，日后还是要找个依靠。李某已有婚约，二东又不通文墨性子又直，怕是不会哄人，还是需要寨主——”
“那就等她真的需要依靠再说，事关女儿清誉，娶亲之事不用再提。”林明舒打着哈欠，慢吞吞往屋里走，“昨日帮何婶找鲁班锯找了好久，我得回去冲杯茶清醒清醒。下午再帮你抄书，回吧。”
不等李秀才再说话，人就消失在墙角。
哗的一声，李秀才又把扇子打开，遮着口鼻打了一个哈欠，眨走眼中的水汽，望一眼腿边一片狼藉抱着竹片忙碌的唐姑娘，再扫视一圈因为她频频失败散了的众人，目露轻蔑：
“呵，遭逢大事，性情大变？还真能靠自己活下来？”
倒不是看不起她，只是后宅的女人，就少有能自己立起来的。
用柴刀刮着竹片的唐若星并不知道，离她不远处居然有人盼着她走原主嫁人剧情，现在的她只想穿回去给自己的手挂个号，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个手老抖什么！明明第一下看起来非常顺利，要不了两节，总是分出各种斜切面。
给竹片好好分个层怎么就这么难！
一定是刀！是这个柴刀影响她的发挥！是它不够薄、不够轻！
【宿主，请直面现实，分篾条本就需要大量练习。】
唐若星又抓一根竹片开始分层，“可我堂堂天选之女，怎么能刚开始就在这里折戟沉沙。”
【……怎么不能？】系统不理解。
手不稳再次分出斜切面的唐若星叹气：“堂堂天选之人，既没有过目不忘，又没有武功盖世，解锁的技能都是手工实践，按套路，我不应该有点子天赋在这里？比如手工达人，能工巧匠，熟能生巧之类的buff？”
【……】
没人告诉它这个宿主有什么特殊才能和buff啊。
系统哗哗翻工作手册，决定继续参考前辈的意见。
【天选之人自有长处，宿主果然聪慧过人，宿主的自身buff与任务技能息息相关，望宿主认真努力，积极探索，熟能生巧。】
系统的电子音并不平稳，最后四个字甚至有些奇怪的卡顿。唐若星只当自己先于系统说出buff功能搞得系统内部混乱，注意力完全被新弹出的buff熟练度吸引。
[buff：熟能生巧，当前分蔑熟练度1]
她就知道，自己被系统选中肩负大任，一定是自己有过人之处！
之前她在现代如此平庸，一定是因为她没有找对工作方向，跑去坐办公室。
唐若星笑眯眯盯着进度条好一会儿，用手背蹭蹭额头的细碎头发，沉迷在给竹片分层的快乐中。
系统悄悄松一口气，又认真做起笔记。
面对宿主的自我怀疑以鼓励为主，适时补充任务面板内容，激励宿主……这个这个，一万小时定律……
许是熟练度的可视化让人心态放平，唐若星的分层已经算得上进度喜人。
她看着失败的“作品”，把没动过的部分锯下，对于完整的竹片也不贪长，将其分为三截，慢慢练习。
等到铁柱娘来喊她去吃饭，她已经能把一截一米左右的篾片分好，虽小有瑕疵，新手小唐却十分满足。
“就说我有点儿天赋在身上吧。”
对着远处喊她的铁柱娘招招手示意知道，唐若星带着得意的小表情，不知是在跟系统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起身拍拍身上的浮灰，把工具搁在墙角，拎着裤腿用脚把用不了的竹子踢在一起聚成堆，抖抖裤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灶房方向。端饭之前，唐若星还不忘去水缸边舀水洗去一手的灰。
她可不想任务没做，就因为不洗手染上什么寄生虫或者胃病，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没有什么宝塔糖、打虫药，得了怕是不好治。
唐若星细致地回忆在网上看过的洗手操，对着指尖掌缝左搓右搓努力数秒，就听见身后有人阴阳怪气：
“啧，富贵出身就是讲究啊，吃个饭还要专门净手，洗这么久，是不是嫌那竹子太脏，日后再不玩了？”
？
唐若星满脸问号回头。
让她看看是哪个傻子自己不讲卫生，还在这儿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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