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秘小伙

东江县郊区东江边，此刻一个大口喘着粗气，已经一口气跑了很久很久，全身被汗水浸湿，正穿着病号服摊在地上的小伙四顾茫然。他喉咙似被火烧，下意识猛地把头埋进岸边江水里，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水，一刹那冰凉席卷大脑，小伙理智开始回归。江水顺着小伙的脸庞不断滑落，这个小伙在岸边呆呆望着江面，江水倒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和一颗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小伙伸手摸了摸，是自己的脸没有错，很真实的触觉。但这张脸是谁的？好像有一点印象，又有一点模糊。自己不是李卫东吗，自己不是在医院吗？啊！一声惊叫陡然响彻江畔，东江边上鲜有人经过，小伙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人注意到这身尖叫，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神秘的小伙。

        小伙看起来瘦瘦弱弱，一脸惨白，踉踉跄跄站起来又像是随时会倒下，但小伙的眼睛却格外的平静。一声惊叫之后的他，看着眼前的江水滚滚而去，他的内心也犹如江水一般翻江倒海，此时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在，自己明明在医院病床上痛苦不堪，最后失去了意识，紧接着自己又在满是死人的房间被全身刺痛唤醒，自己不断痛苦翻滚。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干枯的皮肤，头上花白的头发，随着自己身体的剧烈挣扎逐渐脱落，当时感觉自己大脑和呼吸几乎停滞，看着自己身体的巨变，趴在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何会遇到这种情况，但全身的痛楚清晰地传到大脑，那种被啃噬被撕裂的痛楚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如此清晰，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自己还趴在床上看着周围床上全是白布盖着的死人，突然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自己下意识抬头看去，陡然一声尖叫灌入自己耳朵，鬼啊啊啊啊，嘭！来人倒在了地上，来不及做出反应，自己下意识的冲向门外。走廊周边的人都惊恐地的看着自己，那一刻自己来不及多想，凭着记忆朝着自己平时散步的医院后门冲了出去，速度越来越快，感觉自己一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跑的这么快。

        自己是谁，自己是李卫东。已经75岁的古稀老人，为什么自己的脸现在变成了，有一点模糊印象的年轻人的脸，自己的头发掉光了。自己此时灵活的手脚，自己全身白皙没有老人斑的皮肤都告诉自己，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年轻人。李卫东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努力回忆医院发生的事情，从自己身体出现变化昏死过去，到被疼痛刺激醒过来，下意识再冲出医院来到江边。

        就在这时李卫东耳畔远远传来似有似无警笛声，惊醒了正思索中的李卫东，自己这种离奇遭遇，该如何想警察和医院解释啊。自己现在也好似在做梦。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让李卫东蹑手蹑脚的，连忙钻进了江边的芦苇丛里，消失在东江边上。

        此时东江县人民医院会议室，警察和副院长胡杨林正在讨论如何对已在网络上传开的事件进行回应。原来在李卫东从医院逃跑的时候，有人居然用相机拍下了李卫东逃跑的照片，事件已经在医院传开了，诸多病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开始惶恐不安闹着要转院。案发现场更有好事者已经将照片发到网上，网页题为“东江医院尸体离奇失踪，光头罪犯逃之夭夭”，事件开始在网上传播，发酵，已经给警察和医院造成一定压力。在外布控和追捕的警察也陆续传回消息，暂时未能追踪到嫌疑人。此事件警局领导已经作出指示，要求务必在两周内让嫌疑人归案，查清尸体失踪案件的整个过程，及时向社会进行通报，消除此事件的社会影响。

        与此同时，案发后警局和医院还不断收到来自李卫东唯一家属的追问。在日本留学的林佳从一开始在医院电话里得知外公去世的噩耗，悲痛欲绝马不停蹄的出现在机场候机大厅的时候，又接到东江县警察局的电话，得知外公尸体被盗，嫌疑人暂未抓获的消息，这让林佳一时难以接受。这接连两个噩耗，让她几近昏厥，她在上飞机前不断打电话追问外公的消息。

        对以上情况毫不知情的李卫东在芦苇从里摸索许久，在路上躲躲藏藏大半天，终于回到了自己在镇上的家里。这是一栋老式的木质房屋，李卫东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现在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钱也没有钥匙。好在已经晚上，李卫东趁着夜色下意识的往墙上纵跃而去，突兀的翻入房子的后院，身手之敏捷，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异样，就已经稳稳地站在院里了。院里堆满了各种晾晒的草药，靠墙边则种植了李卫东精心呵护的花花草草，这几个月住院让这些花草枯萎了不少，虽不是珍贵品种，看着也让李卫东甚是心疼。

        落寞的坐在院里凳子上，李卫东思考着接下来的该怎么办，自己迫切想马上联系外孙女林佳。可是此间离奇遭遇没有人会相信，林佳估计也不会信。况且自己现在也不能完全搞清楚事情原委是什么，自己甚至有可能还会被警察抓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李卫东，可脑海里几十年的记忆历历在目，自己不是李卫东又能是谁？

        现在自己也没有电话，自己的证件和几千元现金都还在医院，想取回来现在是不太可能了。想起自己活了几十年，什么苦难没有受过，曾经风起云涌的时代也见过一些大风大浪。可临到快离开这个世界的年纪，却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饶是内心坚韧的李卫东心中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惊奇与无奈。这个家是不能住了，警察肯定会来盘查，自己的孙女也会回来，更怕吓着了她。

        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皮肤白皙且充满力量的感觉，这哪里是老年人的手，细细体会此刻自己的一身轻松，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来自身体的张弛有力感。甚至心底里久违年轻的气息也在不断勃发，心脏在身体里砰砰有力的跳动也时刻诉说着这荒诞的一切。李卫东闭上眼睛缓缓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耳边隐隐约约听到隔壁老张头说话的声音。镇上大部分木质房子并不隔音。不过住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时也听不到什么嘈杂的声音，今天李卫东居然能断断续续听到老张头在说话，声音虽小确很清晰。好像提到自己名字，老张头的老伴王大娘则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菩萨保佑，厄运消散之类的。听了一阵，大概情况是说自己在医院去世，还没有来得及送到殡仪馆，就发生尸体被盗的案件，听说还是一个年轻的光头作案，嫌疑犯疯狂逃窜已经在新闻上传开的消息。李卫东听后有些萎靡的站起来继续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了。自己好像成了偷盗自己尸体的嫌疑犯，滑稽且真实。

        唉，听着邻居两口子还在絮叨着什么，李卫东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明白邻居的感受，上了年纪的人不免迷信，估摸着是吓到邻居了，还在继续烧香拜佛什么的。自己也是上了年级的人，虽不信鬼神，但几十年孤零零的生活，也养成了须有敬畏之心的习惯。李卫东没有注意到的是，老张头老两口是在内堂说话，与他相隔好几十米，而他却能清晰听到对方说话，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的听力已经远超常人了。

        沉思一番后，李卫东朝着房内走去，因为不敢开灯，怕被邻居发现，只能摸索回到自己的卧室。熟悉的环境在昏暗中映入眼帘，一张木质老床，床上叠的整整齐齐有些褪色的被子，角落里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木质柜子是这个房间仅有的家具。打开柜子从柜子最里面找到一个包裹严实的物件，是李卫东仅剩的现金和两张存折，一张存折里面是供养林佳剩余学期留学的二十万，养女林怡生前卖房换来的。一张存折是自己这几十年的积蓄，自己这些年住院花不少钱，里面仅剩了不到三万元，算是自己的棺材本了。其余零零碎碎现金加起来有一千七百元左右，瞥见柜子上面用玻璃压着的外孙女小时候的寸照，李卫东也一并收起来。匆匆换上一身洗的泛白的干净衣服，现在这身衣服穿在李卫东身上，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却穿了一套不合时宜的老年服装，李卫东倒是没有注在意到这点，只是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有一些不合身了。

        两个视若珍宝的存折放在枕头下面，林佳回来可以带走，密码她也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肯定哭的不像话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自己已经两年没有和她见面了，不知道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也不知道学业顺不顺利？这两年爷孙俩通话次数也不多，跨国电话费用贵的吓人，而且林佳觉得外公越来越唠叨，一个电话打来外公既心疼花费又忍不住要一直问东问西。李卫东不是一个唠叨的人，但还是抓住每次和外孙女通话的机会，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通通嘱咐一遍，学习的事情倒是很少过问，因为小丫头和自己一样，认准的事情绝不服输，学习肯定差不了。

        来到院子里，望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李卫东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有点像几十年前离开老家时候的感受，不同的是这次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中央。矗立许久，李卫东带着仅有的现金从后院翻墙离开了家，换下的病号服用口袋包起来顺手扔进了镇上的小河里面，衣服随波逐流飘向下游而去，亦如李卫东独自朝着镇外渐渐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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