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水母和金毛
埃列什基伽尔动了动埋进沙堆的手指，努力直起脖子，魔力耗尽的乏力感却从身体各处袭来。
不远处，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舒缓而柔美。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一团果冻质感的奇异蓝色，像一团靡丽而深邃的蓝墨水。
这是……什么？
似乎马上就要吞噬掉她一样。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她整个人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般清醒过来，才看出夹杂其中的几乎发光的珍珠白是男孩裸露在外的肩膀。男孩松松垮垮的半透明外罩衫皱巴巴地滑下肩膀，挂脖式的黑色背心前后露出大片肌肤。他的膝盖分得很开，跪坐在她面前的沙滩上，黑色紧身运动裤上沾了沙粒。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晶莹水珠顺着粉蓝色的半长头发滚落。
“姐姐？你还好吗？”
少年甜甜地叫了一声，语调里带着孩童一样的好奇。从神态到姿态，无不释放出友善的信号。
埃列什基伽尔没理会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扫视四周，发现修勾四仰八叉在不远处还没醒来，旁边一顶市女笠丢在沙堆中。
她视线再往男孩背后一看，只见紫发齐耳、配饰华丽的少年脸朝下埋在沙子里，像一具尸体。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对方并没有消失后捂住脸，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下。
谁会想到散兵竟然在她施放虚数法阵的时候闯进来，她当机立断把艾丽妮推进法阵中，之后两人一狗就在不大的石质平台上扭打成一团，然后一起跌进了通往泰拉的传送通道。
粉蓝头发的男孩望着她的表情变化若有所思，忽而伸出手牵动她的衣袖：
“姐姐在苦恼吗？如果后面的家伙很碍事，我可以替你吃掉哦。”
他的眉眼弯成月牙，身体同时前倾靠近。无形的甜美香气从空气中扩散，似乎并不是芳香因子，而是缓慢渗透进皮肤、直至整个人的全身都像醉酒一样轻飘飘。视线中，虚幻的蓝色大网敞开怀抱，温柔无比地逗弄着她的神经。
“不错的神经毒素。”埃列什基伽尔说，“如果不是几个月前被首言者吞进肚子、产生抗体，我大概会中招吧。”
男孩愣了一下，笑容像晴日的浅水湾一样清澈，周身像飞出粉红小花花：“太好了~如果姐姐被其他的捕食者捷足先登，我可是会惋惜很久的。不过话先说好，我和那些家伙并不是一伙哦，对于大群进化迭代也没有丝毫兴趣。”
“所以，”他冲她眨着珊瑚朱色泽的眼睛，“姐姐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埃列什基伽尔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把几乎要贴进她怀里的男孩推开，后者向后用过肘手套的手撑住沙地，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动作间脖子附近的水手结松散开，白莹莹的锁骨和脖颈带上了欲遮还休的色气，搭配上一脸纯情和期待，像极了某些画本的诱惑特写。
“不必了。”埃列什基伽尔说，“这里是哪儿？”
“是玻利瓦尔的多索雷斯，现在正值一年一度大奖赛举办期间。这里是外海的沙滩，不会有游客过来的。”
“多谢。”埃列什基伽尔不再废话，站起来叫醒自己的狗，后者在看清夜色中一抹发光的身影后吓得嗷一嗓子：“什么鬼？！”
待到看清跪坐在沙地上的男孩，它松了口气转瞬又全身炸毛：“我靠！什么妖精！”
埃列什基伽尔想了想，又绕过直勾勾盯着她的男孩，从沙子里刨出毫无知觉的散兵背在身上才离开。
“这不是那个执行官臭小鬼吗？你管他干嘛？”修勾恨不得四条腿变成风火轮，有多快跑多快地往霓虹灯和酒吧交织的城区狂奔。
“万一那家伙吃了散兵进化出奇怪的能力就麻烦了。听说过外来物种入侵没有？”
“懂了！”修勾立刻热情高涨，胸脯拍的啪啪响，“保护生态环境义不容辞！生态平衡需要你我共同维护！”
仍在昏迷的散兵浑然不知自己被当做巴西龟水葫芦鳄雀鳝一类麻烦的生物，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
彼时埃列什基伽尔正扛着少年接近了海边景区，因饥饿体力不支一步一打晃，耳畔就响起对方情绪复杂的声音：
“为什么带着我？”
“你醒啦。”埃列什基伽尔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少年有点哽咽的声音带着虚张声势的凶恶。
“好啦，你穿越到这里我也有责任。我怕你大半夜在海边孤零零一个会遇上危险，所以就带上你啦……”
少年的面孔略过一丝意外，转而表情挣扎地张开嘴又合上，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你……担心我？”
“还用说吗。”
少年自此沉默不语，从她背上跳下来快步领先在前。一路上背对着她，只有木屐撞击路面的脆声连绵不停。
“这里的科技水平看上去领先不少。”
散兵审视着不远处灯红酒绿音响震天的景象评价道，“不过这里的人似乎身上都有着动物的特征，有意思。”
两人正在繁华夜场外围的黑暗小巷内，埃列什基伽尔从背包里翻找半天，终于找出一段金条。
“就剩这个了，换开钱应该够我们住宿的……”
修勾不客气地踢她小腿：“谁让你之前拜师礼都交上去了，笨蛋，两块腊肉就好的事情。”
少年在一旁垂眸不语，埃列什基伽尔抬起头对他说：“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当铺之类——”
话音未落，一股突如其来的撞击力令她倒地，一个黑暗处冒出的陌生的年轻人抢走她手里的金条，往人群聚集的亮光处发足狂奔。
“喂！”
散兵的面孔因为出离的愤怒扭曲，他冲上前，手掌飞出鞭子般的咒力抽向那人。那人惨叫一声，却更加迅速地钻进人群消失了。
“你怎么样？”
他拔腿追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俯身查看她的状况，看清她脸色苍白一头虚汗。
“不碍事。”埃列什基伽尔抽出手摇头，“可是，今晚我们住在哪里？”
修勾钻到她手臂下边，呜咽着试图支撑起主人。
“你还是管好自己再说吧！”散兵没好气地大声说，他低头看着依旧警戒瞪他的修勾，“放下你的戒备。既然是状况不明的异世界，我也没什么兴趣为愚人众继续卖命，还是考虑下接下来怎么做吧。”
埃列什基伽尔扶着墙站起来，晕眩的头脑过了一会儿才缓和，少年走到她身边，闷闷地指了指小巷子里唯一亮着灯光的一户人家。
“我们去那里问问能不能借宿。”
长达十分钟的冗长敲门并没有打动屋主。散兵皱着眉头，脸上的暴躁酝酿中。
“里面有人在说话，但不愿意开门。”
话音刚落，有些破旧的原木门扉应声打开，他维持着敲门的动作，混合怒气和羞愤的脸上写满尴尬。
高出两人足足一头的金发青年站在门前，穿着海边人家常见的亚麻布半袖衫。乱蓬蓬的金色短发湿漉漉的像刚洗过，脸上带着点浴后的朦胧水汽，一双看不出情绪的蓝眼睛颜色淡得像海盐冰淇淋。
“你们是——？”
紫发少年站着不动，戒备的神色犹如潭水中的浮冰慢慢显露出来。
埃列什基伽尔可怜巴巴地双手合十央求：“我们是今天刚到的游客，刚才被抢了钱包。您愿意行行好收留我们一晚吗？”
金发青年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孔，嘴角勾起的微笑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当然可以。”说着侧身让他们进屋。散兵迟疑片刻，规规矩矩地鞠躬并说“打扰了”才踏进门内。青年只是在一旁微笑，只是关门时瞥了一眼小巷子尽头的闪光，朝那里做了个手势。传递暗号的闪光立刻停止，外面重归于黑暗。
“我叫埃内斯托·萨拉斯，在国际贸易管理部上班。你们看上去不像情侣，是姐弟？”
“你见过长得这么不像的姐弟吗？”散兵恶声恶气地回敬，立刻被埃列什基伽尔锤了一拳警告他说话客气点。
“难说。毕竟我义妹就跟我一点也不像。”埃内斯托撑着桌角，语气依旧客气，但没有丝毫招待两人坐下的意思，“你们是来参加大奖赛的吗？”
埃列什基伽尔和散兵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表示迷惑。
“真奇怪，你们连一年一度最隆重的活动都不了解，怎么就跑来这个地方了？”埃内斯托看似随意地说道，随即向他们解释了这次大赛：由市长亲自悬赏的多轮竞技，原本由旅游旺季的海滨浴场换水开闸仪式演变而成的大狂欢，目前仍旧处在海选环节。
“如果你们也要参加，拉菲艾拉可就多了麻烦的对手了。她现在每晚都和朋友排练参赛的节目到很晚，我又想趁着这时候把武器铺子重新开起来，老爹也忙着游艇的准备工作，倒是好几天没见面了。”
不难推测，拉菲艾拉就是刚刚他口中的义妹了。
“政府官员还可以开武器店吗？”埃列什基伽尔乖巧地顺着他的话问。
“话不能这么说，小姐。我是在市长女士手下做事，但谈不上为联合政府效力，玻利瓦尔的局势复杂说来话长，二位还是彻底放松身心，尽情享受这里的一切娱乐吧。”
他指了指脏兮兮的布艺沙发和简陋的行军床，又补充道：“两位今晚在这里休息吧。我平时在地下室存货和改造武器，你们可别乱动。”
紫发齐耳的少年依旧不搭理人，埃内斯托倒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浴室在左边那间，两位自便。我去外边抽根烟。”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转过小巷子的拐角，一个皮肤晒黑的年轻人正龇牙咧嘴地咒骂什么，埃内斯托走到路灯下，看清了对方背上青紫色的深深鞭痕。
“怎么，遇上了硬骨头？”
“别提啦，埃内斯托老大。我今晚正吃饱了溜达，寻思着活动活动手脚，就看见一对姐弟拿出块赤金——您看看这成色、这纯度，哪能当看不见呢！不过那混小子下手真狠，我待会可要去小诊所上药了。”
埃内斯托注视着那块沉甸甸的金子，上面的凹槽和印章并不属于他见识过的任何一国。面对年轻人谄媚地递送动作，他没接。
“自己熔了，别被人认出来。”
“当然当然，还是老大细心周到。还有那小姑娘长得真不错，您手底下的赌场不是正缺人？我看去做服务生肯定能生意红火……”
埃内斯托没理会手下人热切而殷勤的目光，伸手接了递过来的烟点着。
辛辣的烟草气味随着烟雾飘散，他眯起眼，目光像被遮蔽的星空一样迷离起来。
“那两人来头不小，这两天市长邀请的龙门贵宾就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别惹麻烦。”
说完，他丢下才吸两口的烟卷，用鞋底碾熄后离开了。
(https://www.lw00.net/1/1452/3549419.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w00.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lw00.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