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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宫变


四月二十六,历经一场战事后,姜国境内再度出现了大变故——姜二公子姜晏反了。

        留守王都的士兵本以为那一日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但当大批兵马冲入宫门,大肆屠戮,杀了个措手不及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奋起迎战,但已然为时已晚,宫门被破,厮杀声震动了整个王宫,寺人宫女慌忙逃窜,大肆搜刮王宫的财物意图逃出,但又遇到那些杀红眼的叛军被斩杀。

        觉树那一日亦预感到了些许不祥,久久难眠,在床上躺着辗转反侧至深夜,忽闻嘈杂的骚乱声自屋外响起。

        她立时起身,披上外袍跑出屋,见着外面许多府内的婢女小厮在院中来回走动,她忙拉住一人:“发生了何事?”

        那小厮赶忙回话:“小姐,不久前府门前守夜的人听到王宫那边传来了厮杀声,便赶忙派了个人远远的去瞧了一眼,结果……结果看见姜二公子反了,正在攻打王宫!”

        觉树心中一震,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一会儿姜晏该是按姜蔻的指令,在王宫内守着与姜策的叛军血战吧。

        她注意到身边有块巨石,赶忙爬到上面,站起来眺望王宫的方向,依稀可见到些许火光。

        心中替姜晏捏了把汗,不知他是否能守得住。

        后半夜,几乎整个燕华都未能安眠,人人惶恐不安,心知这明日姜国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翌日,乌府是不同于往日的平静,除了些洒扫的婢女和守门的小厮外,院子里几乎看不见一人。

        “砰砰砰。”

        门被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一样。

        日光晞微时,刚阖上眼浅眠的姑娘被这声再度惊醒,赶忙起身披了件衣裳,扑到门前将门拉开。

        “姐姐!出大事了!”

        乌若淳满脸严肃地看着她。

        觉树脸一沉,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再说。”

        乌若淳颔首,走了进来。

        觉树将门掩上,转身看他:“可是……宫里面有变动了?”

        “嗯,姜王……薨了。”

        即便早有预料,但她仍旧心颤了颤,默然片刻,开口问道:“姜世子与姜二公子……谁赢了?”

        “姜世子。”

        听到这,觉树才终于松了口气。

        “姐姐,你是如何知道昨夜姜世子入宫的?”

        觉树勉强扯了扯嘴角:“猜的罢了。”

        “昨日酉时姜王突然发病,姜世子秘密入宫,夜里子时姜二公子带兵杀入王宫,姜世子带护卫军奋起拼搏,最终成功反杀,平定了叛乱,但姜王却也因此气急攻心,就此薨逝。这是今早我去寻爹爹,他告知我的,他现在也被传召去了王宫。”

        “唔,我知道了。”

        觉树思忖着如今这第一步已经完成了,那这第二步就看姜晏如何应对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日日焦心等待,终于,挨了第五日,事情才有了个了断。

        那一日,她见到了姒昭。

        姒昭便装来了乌府寻她,说是要带走姒伢。

        觉树颔首,在带他去见姒伢的路上,斟酌再三问道:“姜蔻她如何了?”

        她本无妄想姒昭回话,毕竟他可从未主动同她说过一个字,但他却是回了。

        “姜晏戳穿了她的计俩,二人那日在王宫内反目,但毕竟姜蔻也是他的胞姐,他只是命人将她软禁在了公主府,照常以公主待之,就是终身再不得出来。”

        觉树顿住了脚,突然很想看看他说这话的神情,那个将他放在心上的女子这般下场,他会是何反应?失落?愧疚?还是痛苦?

        但,都不是,他在笑,笑得格外灿烂,好似这辈子没有这么开心过。

        觉树眉心微蹙,不解他的这种反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他这种冷冰冰的人也是会笑的啊。

        “你为何要笑?”

        “难道不应该吗?”他凤目微勾。

        “我不懂,她当是这世间最爱你之人,纵然她做了对不起你之事,你也不该这般开心。”

        “乌姑娘,每个人有每个人都活法,于他人而言,情爱胜之性命,但于我而言,情爱却是毒,我避之,恐之,恶之。与她在一起的这几年,别人都知她真心待我,却不知她废了我的筋脉,让我再不能执笔,不能抚琴,将我圈在公主府,”他的眸子亮亮的,好似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在里面滚动:“我幼时便爱习字,勤学苦练多年,想要成为一代名家,想要为我姒氏扬名,我亦爱抚琴,妄想日后遇一知己,弹与她听,可那位我最初认定的知己挑了我的手筋。”

        “……为何?她这般在意你,怎会做出这种事?”

        “因为她有病。”姒昭苦笑一声:“我刚被她带入公主府的那几日,她常常宣我弹琴,我感激她救了我,故而欣然奏与她听,却不想,在我抚琴中途,她突然发疯,拿了把刀冲了过来,挑了我的手筋,哈哈……很可笑吧,所以啊,乌姑娘,你让我怎能不恨她呢?”

        觉树看着他,有些愣神。

        “姐姐!”

        一道满含喜悦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姒伢欣喜地跑来,却又在走近后看见那个与他样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后,笑容渐渐褪下。

        他不敢相信地上下看了他好几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那一声唤了他许多年“伢儿”的声音后,再也绷不住,飞奔而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

        姒伢泣不成声,泪水染湿了姒昭身前的衣襟。

        觉树看着这幅画面,眉心舒展开,莞尔一笑,默默为他们祈福,愿他兄弟二人日后再无困苦。

        良久,姒昭抚着姒伢的发顶,看向觉树,温和一笑:“这些日子有劳乌姑娘的照顾了,我们要走了。”

        姒伢闻言,猛然抬头看向觉树,目光中满是不舍。

        觉树亦是有些不舍,但该她做的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将姒伢还给姒昭了。

        “好,”她轻声开口,低眸看向姒伢:“伢伢,跟哥哥走吧,你该回家了。”

        姒伢的眸中蕴上水雾,艰难地点点头,然后被姒昭牵着离开。

        觉树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忽就湿了眼眶,兀然,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年甩开了姒昭的手,转过身冲她奔来,一头扎进了她怀中,呜咽着说:“姐姐……日后多多保重,伢伢长大后再回来找你。”

        觉树敛眸,那时她约莫不在这里了,但她仍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应了一声。

        “好,我等着日后伢伢回来看我。”

        昏暗的屋室内,一身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地跪坐在一堆砸碎的瓷片之间,双目呆滞,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珠,整个人憔悴的好似被鬼神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副没用的躯壳。

        忽地,她仰天发出了奇怪的笑声,那声音带着撕裂的感觉,好似嗓子被人割了一样。

        她想起昨日夜间,那个冷若冰霜的人破天荒的提上一壶酒来看她,她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她,怕她因这事想不开,却不成想,他却在酒中下了毒,毒哑了她的嗓子。

        她第一次觉得姒昭这般可怕,原来他这么恨她。

        她张开口,呜呜啊啊地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她倒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似精神失常。

        ——姒昭啊姒昭,没想到最后我居然是败在了你手上,我信你,爱你,你怎能……背叛我啊……

        ——我姜蔻算计了一辈子,唯一将真心交付出去,哈哈,却不想,最后却败在了这“情”之一事上,我错了,我那时就不该救他……

        她阖上眼,恍惚间再次见到那日满身伤痕,虽穷困潦倒,却也不甘去乞讨的少年。

        五月初,姜国历经动荡后再归平静,宋玄烛亦处理好了所有事,告知她,他们近几日便要从姜国离开。

        但走前,有一个人,她想去见见。

        近日姜王薨逝,举国同丧,但国事繁杂,不可一日无君,故而姜晏继位,成了一国之君。

        觉树请乌朗入宫面见姜晏时带一帛信给他,不过两日都不见有什么动静,直到第三日宫里面才来了人,要接她入宫。

        马车在路上奔波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入了宫门,她跟着那来传召的老寺人一同朝宫后苑走去。

        不多时,她到了这宫后苑,在一片开得极好的牡丹间穿过,见着了前头的凉亭,凉亭内坐着一个身穿月白深衣的公子。

        她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不久前,在那次公主府的凉亭内,那个白衣的公子冒着雨来接她,满腔的赤诚。

        “乌姑娘,你来了。”

        姜晏回过头,温和一笑,眉眼间积聚了些郁色,身上已无那股子少年放肆意气,倒添了许多沉稳与帝王肃杀。

        觉树眉心微蹙,想起之前他说过,他不想做这个君,但到底身不由己,他踩在兄弟的尸骨之上成为了一国之君。

        “小人见过王上。”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却因低下头没注意到姜晏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去。

        “免礼,乌姑娘过来罢。”

        话落,他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宫女寺人尽数退下。

        觉树走过去,不近不远,就站在他身侧。

        “不过一月,乌姑娘就与我这般生疏了?”

        “小人不敢。”

        “坐下。”

        “诺。”

        觉树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见他替自己倒了杯茶水。

        “不知乌姑娘寻寡人何事?”

        他以“寡人”自称,看来,当真被她方才的疏离惹恼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该与他牵扯太多,今日见他,不过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觉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是宋觉树。”

        姜晏的神情滞了一瞬,他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知道。”

        “姜晏,我今日来此,是想知道那段你记得但我却忘了的过去,你能告诉我吗?”

        “你既已忘了,又何必执着?不过是些无趣的琐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再者,乌姑娘,宋国六公主早就死了。”

        “可是,我想知道。”

        姜晏忽地勾起唇角:“这事我只对我日后的夫人说。”

        觉树故作听不懂:“这事有何好与日后的君夫人言说的?若让她知道,该要记恨上我了。”

        “宋觉树!你装什么傻?”

        他猛地拍了下十桌,站起身,他直直地看着她,见她好似被自己吓着了,又柔和下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

        姜晏苦笑一声:“原来你知道啊,你只是不喜欢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靠近,我曾经还很傻地骗自己,告诉自己,你不会对我半分欢喜都没有。宋觉树,你好狠心。”

        “姜晏。”

        “你走吧。”

        “可是……”

        “我说了,我只对我日后的夫人说。你不愿,我不会勉强,但那些过去,你既忘了,也就没知道的必要了。”

        觉树攥了攥拳,犹豫着站起身。

        “好,我知道了。”

        话落,她向他行了一礼,便抬步离开。

        她有想过姜晏会拒绝,但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般干脆。

        姜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握着酒觞的手收紧,手背的青筋凸起,眉眼冷峻。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了,他的手才慢慢松开,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宋觉树,明明我是第一个来到你身边的,你却从未在意过我。”

        八年前。

        他同长兄出使宋国,初至宋王宫,姜尚与随行的大臣前往正殿面见宋王,而他则被领着去宫后苑同宋王的几个孩子玩。

        那些孩子对他很是热情,但他却并不喜欢。

        在宋王宫待了几日后,他注意到每次在他和几个宋王的孩子玩的时候,总会看到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盯着这边,但每当他看见后,那人又会迅速逃跑。

        他便问其他孩子,那是谁?

        那些孩子纷纷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有人说,她是个小野种,乡野生出来的腌臜玩意儿,根本不配当个公主。有人说,她是个傻子,不会说话,让他不要理她。甚至恶毒的还有人骂她的母亲是个贱人,靠脸迷惑了宋王,还连带着自己的野种女儿都能一同入宫。

        他们的话让他心情烦躁,打断了他们的谩骂,此后再不与他们玩。

        但这一举动也伤了那些所谓高贵的公主世子的心,他们也开始孤立他。

        因着他与当时的宋王三子住在一个宫殿内,在一日夜间,他睡不着,听到了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小心地出了门,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偷偷将屋外笼子里的两只小兔子抱走,他认出了这个身影就是那个总是躲在树后偷看他与其他孩子玩的那个小姑娘,心下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

        他看见她走到王宫后面的一处茂密未有人打理的荒废林子里,将那两只兔子放了出去。

        他见四下无人,存心想捉弄她,便喊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吓了一跳,跌坐到地上,待看清是他后,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管我做什么呢?”

        “我可看见了,你把宋三的兔子给放了。”

        “那是我的兔子!不是他的!”她厉声反驳。

        “你的?”

        “对,宋三那个坏蛋抢了我的兔子,还要吃了它们!”

        “那你放了它们,不怕宋三回头找你事儿?”

        “找就找呗,我又不怕他,大不了同他打一架。”

        姜晏觉着有趣,问道:“你打得过他?”

        “……打不过,但,那又如何?他总不能打死我,他打我十下,至少我还能咬他一口,让他疼得喊娘!”

        他“扑哧”一笑,这小姑娘说话可真厉害。

        “对了,前几日那个躲在树后的是你吗?你看着我们,是想找我们一起玩吗?”

        “傻子才想找你们玩,我不稀罕!可恶的宋三抢了我的兔子,宋五撕坏了娘给我绣的布袋,我只是在找机会拿手上的石子砸他们的头。”

        “砸他们的头?哈哈,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告状?”

        她甜甜一笑,真诚地看着他:“你那天的话我听到了,你是个好人。”

        姜晏有些恍惚,愣了一下,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孩,耳根有些烫。

        “我是姜晏,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好啊,阿晏。”

        此后,他总是会去找她玩,会帮她回击那些欺负人的公主和世子。

        那是他幼年时过得最痛快,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他遇见了一个全天下最善良,最乐观的姑娘,她让他知道在这冰冷的王宫内也可以活得这般恣意。

        但,他直到现在也很后悔,他不知在他离开宋王宫后,失去依靠后的宋觉树过得比往常更加艰难,若那时,他将她一同带走,兴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姜晏从回忆中抽神回来,心中无比凄凉。

        “觉树,若那时我带你走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觉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很是遗憾,日后离开了姜国,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姜晏是个好人,她很想和他成为朋友,但现在看来,该是不可能了。

        兀然,马车急停。

        她坐在车内差点没坐稳。

        “怎么回事?”

        “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了。”前面的小厮回道。

        被堵了?觉树疑惑着掀开车帘,看见他们这是在一条巷子里,前头不知被谁的牛车给挡住了,她跳下马车,上前去看看情况。

        猝然,一声惨叫,刀剑没入□□的声音,她心中一骇,刚要回头,但身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人,用麻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极力地挣扎,腿脚乱踢,却反抗不了,力度越来越小,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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