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深黑色的海面上泛着波浪，一艘巨轮停泊在海水中央，巨轮上的水手正在忙着搬运一个一个的大箱子，明明夜正深，甲板上却明亮的好似白昼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在恨□□乏力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正悠哉游哉地举着酒杯坐在船舱里，望着甲板上的人山人海出神，就好像退休的老大爷看着充满活力的小镇缅怀过去。
“坏事做多了的人就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了，因为因果总是会循环到自己的头上的，其实我连自己的结局都想好了，就是因为太过于悲惨而无法说出口。”栾盈向他对面坐着的一名白胡子船长说道。
“您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船长不解地望向对面，栾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今晚我的预感不太好，海面上太平静了，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您就是太多疑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出什么事的。”船长呵呵笑着倒了一杯酒，“别看我一把年纪了，其实还没活够呢，我连威士忌都没尝过，更何况您呢。”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太平稳了，我才会担心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栾盈缓缓地说，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放到桌子上，“不过没有喝过威士忌确实有点遗憾了，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烈酒，下次去法国的时候记得尝一尝。”
“不必了，戒了，”船长没有动那些现金，“我的妻儿都让我少喝点酒，否则活不长。”
“说到家庭这个伤感的问题上，我却总忍不住想聊聊，可能是太久没有回去看看了，连女儿都没见过几面，她从小被我一个最信任的手下带大，她接触最多的人可能就是她别墅里面的管家了。”说到这里时，栾盈眼皮下耷，不免有些失落，“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是合格的，想到她二十岁就要远嫁，不禁又要掉几滴眼泪。”
“远嫁？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看您这家世，不像是给不了她幸福的啊。”
“她总抱怨得不到连普通孩子都能轻易得到的自由，她恨我剥夺了她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她总是不理解在利益场上的勾心斗角，我这么做实则是在保护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说到底也是一万个不舍得啊。”栾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就当作上天给我的惩罚吧，我能做得也只是最大程度上顺她的意，给她自由，让她远离利益漩涡。”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船长感叹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栾盈站起身来，向船长伸出手去，“老朋友江湖再见，人老了，总不免害怕自己的生命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也罢，我也该过过喝茶看报纸的生活了。”船长慷慨地递出手去，依依不舍地与老朋友进行最后一次握别，双手交握了好一会才缓缓分开。
十几条木舟不断徘徊往复在巨轮和海滩之间，将一批一批的货物运往岸边，甲板上渐渐腾空了。栾盈走上甲板，凝望着无边的大海，将手机附在耳边。
“栾老板，接应的人还有五分钟就会到，这边一切顺利。”电话那头传出竹辰羡的声音。
“好，告诉他们尽快，我赶着要回去见见水玉。”
“水玉她……”电话那头只说了三个字，之后便没有声音了，能听得出来对方有些犹豫。
“玉儿她怎么了？快说！”栾盈心里咯噔一下，全身打了一个冷颤。
“没什么，她睡熟了，就是想告诉您回家的时候轻一点，不要吵醒她。”想了很久，竹辰羡还是没有忍心将水玉的事情告诉栾盈，竹辰羡是看着她从小长起来的，虽说他为了复仇什么感情都可以放弃，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不免伤心了一瞬，他无法想象亲生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如果他做出什么预料之外的举动破坏了此次的计划那可就糟糕了。
“哦，不会的，我会轻轻地吻她的额头，不管她有没有想我，”栾盈松下一口气来，用最温柔的口气说，“我想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永远不会抛弃她，永远爱着她。”
电话挂断了，船上的货物也全部被送到了岸边，栾盈下了巨轮，坐上最后一艘小舟，缓缓驶向岸边。
栾盈目送着巨轮的远去，船尾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这艘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巨轮和那巨轮上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船长终于可以退休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好好陪陪女儿了，二十年未说出口的爱也终于可以好好长谈一下了。
五分钟已到，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的货车却没有到，栾盈焦急地在岸边走来走去，每拖延一分钟就使他心里多一分不安，这么多年来，竹辰羡还从来没有迟到过一分钟呢，准时准点都快成为他特有的美德了，可是今天却破例了，等了将近十分钟他也没有一点要来的痕迹。
他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迅速给竹辰羡打了过去，令他没想到的是，手机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就好像特意地在等待这个电话。
“喂，是栾盈吗？我是竹辰羡啊。”对方的口气很轻浮，跟刚刚接电话的那个竹辰羡好似判若两人。
“你……”栾盈站住了脚，愣了一瞬，显然他没料到对方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告诉你别急了嘛，为你送葬的车队马上就到，别这么着急上路，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竹辰羡用极其欠抽的语气说，“没想到吧栾盈，二十年前的仇我竟然记到现在。”
“而且分毫不敢忘！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着这件事！”竹辰羡瞬间变了一种口气，好像恶狼死死地咬住吃了它全家的老虎的脖子那样的愤怒而畅快，“这个世界上想杀了你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就是孤舟，你以为你能瞒得住谁，你这个无耻小人做得无耻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是你害得他母亲抑郁终生，是你害得他生下来就要承受孤独之苦！”
“你说什么！我只是个旁观者，要恨，就去恨孤寒，就去恨你自己的懦弱，不要将你的无能推卸到我身上！”栾盈冲着手机咆哮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可当时只有你能阻止，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你是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未成年少女被侵犯，事后还要逼着辰墨嫁给那个色狼，你还有没有人性？孤寒死了，我承认是我害得，现在我也要害死你，给辰墨报仇！”
“竹辰羡！你个浑蛋！我这么相信你，把女儿都放心地托付给你，你竟然背叛我！”栾盈怒吼着，满脸通红。
“你是说水玉吗？她死了。”竹辰羡忽然又平静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栾盈颤抖着声音，再也威武不起来，一瞬间他的眼眶如决堤的大坝，泪水如洪流一般倾泄而下，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头子，而仅仅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
“水玉死了，我也不想的，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怕她干扰我的计划产生过杀死她的念头，可是我没想到她活下来了，看在孤舟很喜欢她的份上我就没有杀她，而只是把她关了起来，可谁曾想我的手下突然叛变……”竹辰羡在陈述这段话时，语气也是相当的低沉。
“呵呵……你的手下也叛变了，真是因果循环……”栾盈靠着木箱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万念俱灰地说。
“不过这点小意外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为了复仇，我可是策划了整整二十年啊，想听听吗？”竹辰羡并没有给栾盈插话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暗中与金氏集团合作，私下开设了许多自己的生意场，雇佣了自己的手下，而我一直没有宣布独立出去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你那里我能一直打听到你的消息，从而找准时机策反你的手下为我所用，现在你的手下死的死反的反，没有一个能够救得了你的了，所以你就不要抱那种毫无意义的希望了，挺无耻的对吧，还有更无耻的你想听吗？当年孤舟是我故意放走的，因为他也恨你，我的计划中一直有他的一席之地，我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仇人死去，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冷眼旁观就好，让你也尝尝辰墨当年的这种绝望，最后我会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他，让他代替我成为那个复仇者，我已经告诉了全世界，亲手杀了仇人的是孤舟！”
“原来如此……好一个因果循环……哈哈哈哈……”栾盈绝望地笑着，攥着拳头的手已经流出了鲜血，他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别想当这个王，这个帝国是我一手缔造的，即使你用重利收买了我的手下，这种只依靠利益作为纽带的关系也绝不会牢固，你的手下会源源不断地反叛你，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当老大。”
“无所谓，我并不是为了权力，而只是想当一名合格的复仇者，我的目的就是摧毁你，杀了你，之后能走一步算一步。”竹辰羡阴笑着，“现在抬起头，看到了吗，给你送葬的车队正缓缓驶向你。”
栾盈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被不远处的无数盏大灯映亮，跑车的引擎声响彻了整片区域，伴随着的还有激烈的枪声，这些枪声都出自法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之手，他们连续扣动扳机，却能做到弹无虚发，只一瞬间就让栾盈身边的水手纷纷倒下，如同被收割的麦穗一般。
枪声停止了，海边到处都是成堆的尸体，只有一个人还默默地站在那里，孤独得像是海边的稻草人。
“玉儿……爸爸对不起你……”此刻这位一无所有的父亲，满脑子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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