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水玉捂着受伤的腰一步一个趔趄地从冰窖中走了出来，她走到纸箱堆中敲了敲其中的两个箱子，示意外面一切安全，让躲藏在里面的两个女孩抓紧跑。
小青和翠萍推翻纸箱，让未封口的一面倾倒过来，她们从中钻了出来，望着水玉脚步蹒跚的背影，满脸大写的惊讶，她们无法想象这个看似还未成年而且手无寸铁的虚弱女孩是如何从那些五大三粗还拿着枪的暴徒的包围圈中脱险的，除非她是女战神，是上天特意派她来从恶魔手中救她们这些命苦人的，否则这一切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简直就是超自然现象。
翠萍激动地想要上去感谢她一番，却发现她此时已经一声不吭地走了很远了，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光照射下来的地方，可是那个女孩耷耸着脑袋，摇摇晃晃，像个随时都可能会融化成一滩烂泥的泥人。
“玉儿！”就在水玉就要瘫倒的前一刻，翠萍和小青及时赶到，把她的手臂搭在各自的脖子上，才使她勉强呈站立姿态，可是她的腿已经用不上一点力气了。
“别管我，我跑不出去了……”水玉说话的声音那么虚弱，就像将要去世的老人，战斗状态已经脱离，她的肾上腺素供给正在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这导致刚刚超负荷运转的各项机能都在急剧下降，杀手在一瞬间激发出的身体潜能固然是很大的，但同样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这个代价甚至于是生命
“不，我们是朋友，要跑一起跑。”翠萍死死地拽住水玉一直往下滑的胳膊。
“我没用了，现在带着我只能是累赘，他们的援兵快要到了，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出去了……”水玉弱弱地呼出这些有气无力的话，耗费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无畏挣扎着，却连成功挣脱她们的力气都没了。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你还说过要亲眼看看世界，现在世界就在你眼前，你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美好了，”翠萍吃力地拖着水玉前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她的嘴角上扬着，脸颊上却有泪水划过，“忘了告诉你，世界没有那么糟糕，我昨晚看见月光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是吗……那就……好好看看……”水玉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每说一句话就喷出一大口鲜血，她的肩胛、侧腰、大腿上都带着血孔，鲜血正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放开我吧……来不及了……”
“不……”
“装什么英雄……昨天你还那么自私地说渴望活下去……你没有错……其实谁都渴望……所以别当英雄……没有用……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那只是一个虚名……而且得到它的代价太大……平凡的世界里……从来不需要什么真正的英雄……”水玉终于挣脱开了翠萍和小青的手，对着她们声嘶力竭地喊着，“走！”
“保护好自己。”终于在巨大恐惧的笼罩下和对求生渴望的驱使下翠萍没有再回头，她紧紧拉着小青的手，飞奔着离开了这片已经想逃离了很多年的地方。
“玉儿姐姐！”被翠萍拉着逐渐远去的小青却依旧回过头来向水玉伸出手，她们彼此的眼眶中闪出泪花，唯一不同的是，小青的眼泪粼着光亮，在光明中灼灼发光。
她终于还是倒在了那束光之前，不过也终于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这份承诺到底还是实现了，那么这一刻对于她来说就是无价的。少年的世界很单纯，没有谎言与背叛，小到一份承诺，兑现了就好像一生都了无遗憾了。
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重新爬回黑暗深处，疲惫地靠在冷硬的墙壁边，大铁门没关，在这里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小部分，楼梯间到处泼洒着血迹，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不过好在没有看见敌人的影子，楼梯上面就是一大片空地，如果没有敌人的话可以很快远离这里，枪声渐微减止，看样子作战区已经转移到二楼以上了，小青和翠萍暂时应该还没有什么危险。
真的很可惜，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活过一次就要匆匆离开了，虽然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却还是没有勇气一去不返，世界欠她的东西太多了，她还有点不甘心，最让她不能释怀的就是孤舟的那句话，她等得其实并不是那根雪糕，她等得其实是那份承诺啊，说出来有点幼稚可笑，凭什么自己答应别人的事情都在尽力去做，而别人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却早被抛于脑后，我们曾说过没有缘由地彼此信任，我做到了而你却失约了，多么希望你此时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把我一个人抛弃在地狱深处等死啊。
地下室寂静无声，出口就在前方却无法踏足，水玉望向光射进来的地方，想象着一个男孩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来，手中没有举着大宝剑或者加特林机枪，而只是一颗雪糕，他轻轻地说，我来履行承诺了。
可是没有人会来，她渐渐柔弱僵硬得像一只布娃娃，被某个已经成熟了的大男孩遗弃在角落，自此再也没人给予她温暖的怀抱，再也没人给予她救赎的希望。她以为他是个英雄，他就会来，就像那次她从天而降像个天神下凡一样去救一个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着的，却是只有几面之缘的他，永远欠她一个承诺，永远欠她一根雪糕的孤舟。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剩下的就等竹辰羡通知了。”一名身着法国军装的士官走进一件类似办公室的屋子，缓缓向屋子中央的木桌靠近，“阿普诺顿上尉，您为何这么相信那个少年，他的野心确实不小，但这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强弱的依据，孤寒写这封信是想让他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复仇吧，他现在可没那么大的实力。”
桌子后面也坐着一名法国人，他的面貌看起来很老成，而且正借着烛台散发出来的微光看着一封信，微弱的火光将他脸上的皱纹映得沟壑分明。
“越细看这封信越能发现其中的蹊跷，”阿普诺顿上尉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将发黄的信封递给了那名法国士官，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再仔细看看吧，希维尔少尉，我的那些盟友都没想明白，我不想你跟他们一样蠢。”
“这不是竹辰羡给您的……雄狮家族族长孤寒亲手写得那封信吗？”希维尔少尉又认真看了一遍说，“这封信您给我看过，里面写的是孤寒给他儿子孤舟留下的复仇计划，步骤讲述得很详细，而且信里预料的情况跟现在简直几乎一摸一样，看来孤舟一直在按他老爹说得做。”
“你有没有想过这封信怎么会在竹辰羡手中，而且还会有另外两封一模一样的。”阿普诺顿上尉背着手说。
“因为那场灾难中只有孤舟和竹辰羡活了下来，竹辰羡在混乱中找到了这封信，并将它留存了下来，至于另外两份，应该是找人临摹或者复印的。”希维尔少尉解释。
“这套解释也算说得通，可这并不是真实情况，”阿普诺顿说，“那为什么竹辰羡要帮助一个外姓家族去对付自己的组织呢？在我的认知里只有精神病院里那群疯子才会这么做。”
“或许……”希维尔托着下巴，顿了一下说，“因为他的妹妹？”
“勉强说得通，那就算这样的话也还有一个最大的谜点，那就是孤寒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家族将要覆灭，难道他是预言家，而且就算他预料到了这一点，以家族族长的责任来说，他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带领家族抵抗敌人的入侵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以及如何让自己的家族强大起来，而不是为家族覆灭以后如何复仇而烦恼。”
“是啊，我忽略了这一点。”希维尔若有所思地说道。
“所以我破解出了真正的谜底！孤寒并没有留下任何遗物，那封信根本就是竹辰羡自己写的，而且信里所提到的全部计划也是他一手策划并施行的，”阿普诺顿将信封拿回来折好，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要选一位真正靠谱的盟友，要有胆量敢拼敢赌，所以他才在信里故意将施行者改为了那位只有二十岁的少年，并且打着帮助侄子复兴家族的旗号进行他的反叛计划，你说得没错，他帮助孤舟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的妹妹，也是孤舟的母亲，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他们有共同的复仇目标，就是栾盈，刨根掘底之后才会发现栾盈其实才是当初坑害孤寒，导致雄狮家族覆灭的根本源头。”
“所以这封信中才会详细去写如何摧毁栾盈的走私集团，也是这个原因吧？”
“是的，可关于为何竹辰羡要假冒孤寒给孤舟写家书这个问题上我还有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我没有任何依据，只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阿普诺顿沉缓地说。
“是什么？”
“竹辰羡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也可能并没有考虑自己，而只是单纯为了帮助孤舟复仇，毕竟孤舟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才会费劲心思伪造出那样一封假信，他要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白白让给孤舟，好像是要昭告全世界雄狮家族的后代是个真正的狮子。”
“他演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将最后的荣誉让给孤舟，将皇冠加冕于一个没有出一点力的无关人，而他自己却隐姓埋名？”希维尔摇摇头，“这绝对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
“我们这一生把荣耀和权力看得太重要了，却忽视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阿普诺顿双手抱拳支撑在下巴上沉沉地说，“有些人真正在乎的，是某种很高尚的品质。”
阿普诺顿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也差不多该行动了，希维尔少尉，你也去准备准备，派出我们最精锐的部队，务必亲眼看着栾盈咽下最后一口气。”
“是！”希维尔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匆匆走出办公室。
“希望你遵守承诺，竹辰羡。”阿普诺顿将脚搭在桌子上，随手拿起竖在一旁的马穆鲁克军刀反复抚摩，口中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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